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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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景轩榭,凭栏雕镂,满园春芳四处,李寒石在青径小路上负手踱着步,正看了只小雀啄口嫩枝,芬芳深处便聒噪起来,吓的雀儿扑棱直飞。
李寒石刚抬眼,便是笑道“溪儿,还不快过来,又是因你要迟了。”
小路上可不就有个小人儿被一群婆子丫鬟拥着走过来吗,待走近了,便是一句脆生生的“爹!”
李寒石笑着摸儿子的头,上下一打量,便道“嗯,我儿越发俊俏了,只是让你爹我好等啊?”明显不怀好意的问句。
小人儿笑着抬头,一双翦了水的眸子,殷红的唇显得脸越发精致,乍一瞧,便是生了雌雄莫辩之相,少年身材还单薄,此刻着了身绒鹅黄的锦袍,墨发用了素白玉环扣着,煞是明艳。
李临溪冲着他右相老爹撇嘴“进趟宫着实累人,下次再也不去了。”李寒石听了也不恼只是笑道“好好好,下次再有宫宴爹就带你哥哥去,让你在府里念书。”
那婆子丫鬟们便用帕子掩了唇笑起来,这相爷宠少爷,连带着下人也没了礼,可不是要迟?素日里小少爷也不拘着时间,今日在床上磨蹭半天都不愿起来,好容易起来了,这礼不可废啊,更衣沐浴,束发施礼,足足忙了几个时辰。
但这府里谁还不知道这小少爷贪吃啊,谁还不知这相爷朝堂上不苟言笑,在府里宠最小儿子啊,李寒石笑着没说话,李临溪收回眼,抬腿便大步向前走,大有不理他爹的意思。
李寒石笑着摇首提步跟在儿子后面,满脸的宠溺,待父子二人走远了,丫鬟们才散了,小声议论着少爷那身数层薄纱制的衣服多难得啊,少爷面上五官比小姑娘的还要精致啊……说着说着,脸便红了……
父子二人踏着芳菲步到府门口时,已是李临溪挽了他爹的胳膊的姿势,相府大小姐李霖早就侯在门口,着丫鬟送上刚做的奶糕给李临溪马车上吃,这才施施然摇着扇子走了。
李临溪自然是高兴的笑眯了眼。
红墙金瓦,白玉兰芝,人间最是奢靡处,洋洋洒洒,弥弥漫漫的暗金颜色,五层飞檐,四重斗拱的皇室建筑肃穆庄严,右相府的马车停宫门前,半天却不见贵人下车来,几个侍卫欲上前,又明显不敢。
马车里李寒石等了半天也不见儿子从他腿上起来,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李临溪脑门上,李临溪被这轻轻一掌拍的只觉舒服,蹭了蹭唇边吃了一路的奶糕渣子,做欲睡状。李寒石又是一掌,这下小少爷醒了,父子二人便进宫去。
昭帝在这家国要紧关头,却在承黎殿筵宴九卿六部、满朝重臣、诸藩使节。
承黎殿之中,筵宴在殿内宝座前设皇帝的御宴桌张,殿内再设前引大臣,后扈大臣,豹尾班侍卫,起居注官,内外王公,额驸以及一二品文武大臣依次列坐,此次因是私宴,便许三品以上大臣携眷入宴。
右相携着小少爷自然是迟了,拜了昭帝入座时,坐上基本是无虚席,女眷涂脂抹粉,帕子掩了唇细语,整个宴上香风阵阵,笑语嫣然,重臣皆着便服,一室锦袍华裳,推杯换盏,自是热闹。
上首便是昭帝落座,皇后次之,在其右侧,太子位在右下第一座,右相再其次第二坐,左相次之第三座,李寒石笑着两步落座。 “李相真是好福气,这儿子俊的一露面,下官的小女竟都忘了规矩,眼巴巴瞧着呢。”左相笑着低声道,招宫婢已经倒了酒就要灌,李寒石大笑了揖了礼,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儿子,临溪还抬头一脸疑惑的看他爹,李寒石摇头暗道一句傻小子,便指了指左下靠后的几个位置,临溪看了一眼便走过去,宫婢忙引了小少爷落座。
刚一坐下,李临溪就乐了,宴还未开始呢,现在他面前的小桌上全是糕点,都用镶金的小碟盛了摆的整整齐齐,四下看了看,可惜有不少人看着他,李临溪暗暗在衣摆上蹭蹭小白手,这是准备偷吃了。
坐了许久,还未开宴,李临溪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后边坐着的小姑娘,个个看着他吃,红了脸也不说话,自是各府千金,拘谨的紧,其余众人端着姿态等着,顿生无聊,便借着个由头出了殿。
已是到了傍晚,宫里上下都忙着筵席,没人注意到他,夏日里难得有股凉风徐徐吹着,红墙金瓦,雕栏玉砌,斑斑驳驳树影里,也让人忘了神,不觉走了多远,该是极远的,已经听不到喧闹的,李临溪四处看着准备找路回去,也无人可问,便自己慢慢寻着走,谁知越走竟越僻静。
李临溪凝神一听, 飘飘渺渺竟是极清丽的箫声,凤萧声动,玉壶光转,启承之处处理的极妙,不严谨,信自一吹便得如此,且着萧声吹得极清泠,疏离淡漠的紧,又是何人?
李临溪来了兴致,寻了萧声而去,约摸半盏茶 ,箫声越发近了,百转千回之处竟觅得一洞天,皇宫里也有如此清幽之景么,李临溪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锦葵花海,生生停了步。
落日的霞霭照着深黄浅青数百窠,烂漫芬芳开遍人间景,只震的人敬畏无边,百花明艳绮丽。
李临溪怔愣了半天都没察觉那箫声蓦的止了,知道被人提着领子拎起来才回神,这一拎,顷刻之间便越到了房顶瓦楞上。
“你是何人?”声音冷冷淡淡的不起波澜,语气是容置喙的诘问,李临溪刚一抬头,刚回过神,又愣了,眼前这男子一身黑袍,薄唇轻抿,面容极俊逸,五官如雕,周身英气逼人宛若神邸。李临溪盯着人愣愣的,半晌,李临溪才回过神来。
“李...李临溪...”结结巴巴,男人没说话,李临溪才一想,旋即笑出声来,这不废话吗,人家显然不是问你叫什么。不过那男人周身气场极冷,又极强大,压抑着小少爷很快便不笑了,知道这人会武攻极高,那手劲大的快捏死他了,人家眼都不眨一下,又老老实实作一揖
道“右相李寒石次子,李临溪。”
那男人略一点头,提了步便要走,李临溪忙拉了人的袖子,还没碰到,那男人就收了手,光洁修长的手上,横拿着一管玉萧,紫玉萧,刚刚便是这人吗?
李临溪正想着,一时没站稳便要倒,一倒便在倾斜的屋檐上一骨碌就要掉下去,顿时吓得直叫,男人似乎被聒噪的不胜其烦,在半空中又是一拎,李临溪便好好的站在地上,只是被吓惨了,抽搭了两下就要哭,男人一个眼刀扫过来,李临溪忙必了嘴不敢哭,只是更委屈了,一双眸子湿漉漉的,看着人,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像没长牙的小兽,敢怒不敢言,男人理都没理,大迈步便走了。
李临溪这才敢哭出声,哭了半天也没人来领他,一个人足足哭了小半个钟头才勉强止住,整个人哭的惨兮兮的,头发也乱了,极狼狈,抽抽搭搭的擦眼泪,望着这片锦葵花海,渐渐地又觉得自己极幸运,一时也不知该哭该笑,李临溪这才发现这一处境地,荒凉至极,墙皮剥落,瓦楞都惨败不堪,这空旷的宫中偏又种了片锦葵,美,只是美,美的天地都失了色,但惊鸿过后,又孤寂,冷清之极,多带片刻都有入骨的寒气弥漫着。
李临溪慢慢往回走,见有人
在前方,原是爹派了自己的侍卫来找,也是一身黑衣,但与刚才那男人却截然不同,也说不清意味。“少爷,怎生跑到这冷宫来了?”那侍卫不禁发问,这离承黎殿可不近啊,李临溪却回头,已看不见那处锦葵了,就着那出方向,睁大了双眸,竟是冷宫么,怪不得那般萧索空寂。
长天一月坠入林梢,李临溪被人带着整了装,才送去筵席上,这私宴还未结束,众人酒酣耳热,一片歌舞升平,李寒石端着酒杯暗瞪他一眼,李临溪却只想着刚才那入骨的寂寥寒凉,只觉得今夜见了奇景,遇了奇人,一时不知身在何方,沉醉其中,再不愿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