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端仪岭云 第四章 手足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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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去找了端仪岭主,说,“锦二小姐与下等人私奔,就已经抛弃了丫头,抛弃了她的奶娘,您斩她们没用,锦二小姐她难道自己不知道岭主会怪罪下来?她难道自己不知道会受到牵连的人是谁?但她还是仍旧选择了私奔!您想要抓回她,不如就直接斩锦落!锦落和她们可有着很重大的区别,他是上等人,且有着谷婆氏族的血统……”
“是谁?”锦上在不远处正好听见了这番话,“是谁找的叔父?”
“回回回、回锦公子,老夫不知……”那下人哆哆嗦嗦的,一看就害怕说出来,那既然他害怕,锦上也就不问了。
“把杏儿丫头盯好,别让她胡说八道”,锦上把掌事叫到一边。
“是是是……”掌事不住地点头,锦上回身往屋里走,“可是”,掌事从后面叫住他,“锦落公子,您就真的忍心看他死?”
锦上回头,
面前又是一副很失望的表情。
“你是想让本宫救他?”锦上一语道破。
掌事一下子激动哭了出来,“锦公子,老夫知道,多年来您受了不少委屈,您不喜欢锦落公子,您厌恶他,老夫都能理解,可是锦落公子也没错啊!他和您一样也没有选择……”
这还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当今岭主刚刚继位,按传统举行宫选,端仪岭七十二山每山势力都要向宫中推举一位公子,自小放岭主身边培养,为将来继承岭主之位做准备。
按常理,锦落是锦尊王膝下的长子,本该入宫,但锦落小时候人美嘴又甜,他娘亲舍不得,就送出了小儿子锦上。那时候锦落七岁,锦上也已经五岁,都已经到了开始记事的年龄,锦上被这样送离家中,心态可惜想而知?基本从那时起,就奠定了很多事今时今日的局面。
到后来锦上入宫……
在宫中谁不知道?越是大派出身的公子越难混,一切都谨言甚微还得受其他公子们的排挤。因为从理论上,大派出身的公子更有可能继承岭主之位。而实际,公子们也会为竞争拉帮结派、虎视眈眈、做出很多出格的事,甚至不惜在暗中陷害!因为在遥远之后的未来,所有没继承岭主之位的公子都要为当今岭主陪葬。这让锦上在宫中受尽了苦,也渐渐形成了一种很单调、很冰冷的性格。
这也同时导致了锦上在宫中生活的下场,基本上只有一死。
而在看锦落,
从小在锦尊王夫妇身边成长,武功是锦尊王手把手教的,识字是锦夫人一笔一划写的,长大后不仅美若尘仙、才学过人,还因为武艺出众,受到了端仪岭主的赏识!经常来锦尊王邸宅亲自指点。非但如此,他还赐了锦落一个自由出入宫中的令牌,为锦落破例在宫中修葺了一座寝宫,就坐落在锦上公子的寝宫对面,
两宫之间仅一座石雕相隔,
锦上的心情可想而知?
掌事多年来试图从中调节,但发现,根本调节不了,锦上的冷漠是掌事难以估量的,无论听掌事说什么,他总是沉默不语,再不就,“出去!”
锦落呢,倒是非常注重亲情,打从有了自由出入宫中的令牌,他总是隔三差五的跑来宫中看锦上,可锦上每回都说一些很犀利很犀利的狠话,专门往心坎里扎,锦落同作为一个高傲的谷婆氏族人,又自幼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般?他也有自己的脾气!
于是在宫中就总能见到一个很经典的场景:
每回锦落不计前嫌地跑来宫中探望锦上,他非要等,非等着锦上把话说完,然后又甩袖子离去,气得不轻。
再后来,也就不来了。
每回掌事从南宫锦苑里出来,隔着那冰冷的石像,看对面寝宫里毫无生气,都说不出的心酸。他知道锦上这些年心里都有股气,不仅对锦落,对锦尊王一家都有,可锦落也不是此事的受益者,
锦落自幼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人,文武双全,又因为长相,非常罕见的以一个少年的身份得到了各派岭民的拥戴……可他却错失了岭主之位的机会!
然而又近在咫尺!
常常看到各位公子、岭主、看到有关于岭主之位的一切。
他心里也不好受。
现如今又被生死簿预言,死期正是这个月,掌事深知锦上他仍然不待见锦落,可就算念在亲兄弟的份上,他也不该不管啊。
“本宫救不了”,锦上道,“你知道本宫救他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失去一个引出锦柔姐露面的机会,你想让叔父在太平城人面前颜面尽失吗?还是想,锦柔姐就这么戴着屈尊的罪名流离在外?你想让锦宗人成为其他各个势力的笑柄吗?每天咀嚼这个丑闻……哦!与下等人私奔?”
掌事,“……”
非常痛苦。
夜晚,掌事去找端仪岭主理论。
到门前被拦住了,岭主的左护使见他年迈,又一瘸一拐的,皱皱眉,“岭主睡了,您还是回去吧”。
“回去?”掌事道,“锦落公子性命攸关,老夫怎么能放心得下回去?”
“您不回去他也性命攸关”,左护使对他道。
“可是他为什么……?”
“他是诱饵”,左护使道,“他是抓捕锦二小姐的诱饵”。
“诱饵?”掌事很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是被生死簿谣言缠身的人,他能当什么诱饵啊?”
“这话不要乱说”,左护使低声道,“岭城十诫,第六条便是迷信,您刚刚那番话便是相信了生死簿为真……”
掌事一下子捂住嘴。
“我劝您,多和锦上公子学学,他比您知道,在宫中该怎么活”。
锦上在后花园看着墙壁上一排排记号发呆,掌事一跛一跛地,从岭云殿刚回来,停在很远的游廊后方看着。
这记号是用石玉划上去的,很轻,上面写的是数字。一二三四五六……
是用古老的谷婆氏族语写的。这种语言现今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基本上已经灭绝,只有非常少数的锦宗人,才能写出来,还得是受良好规教的上等人。
一开始,掌事也不知道这记得是什么,但每过一天,锦上到当晚临睡前,便会来过划一下,掌事才渐渐猜测他是在算锦落在生死簿上的死期。
“你每天,就在那边盯着本宫,会让本宫忍不住想怀疑你”,
说来锦上如果算锦落的死期,也算是擦边于迷信和不迷信之间。万一被人逮个正着……不论锦上他信不信,他说不清。
“您怎么能怀疑老夫呢?”掌事道,“您想想,这宫中遍布凶险,老夫怎么能放心您一个人深更半夜独处在后院之中?”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来本宫身边?”
“这……”
掌事刚从左护使那里被吓着,他一旦被人发现,难免会被降罪。但既然锦上说了,掌事又不得不从,为表忠心,掌事一跛一跛地走了过去。
刚走没两步,锦上就从另一方向离开了。
掌事愣在那里,就看着锦上大步大步地往前走,突然间,站住脚,
“你刚刚去岭云殿了?”
“这……”掌事犹犹豫豫,“您怎么知道?”
“杏儿丫头说的”,锦上道,“她说你要去救锦落公子,本宫猜想,可能是去那里”。
“您……真的不打算救锦落公子?”掌事一听这话就心急地凑上前来,脚下一跛一跛。
锦上反问他道,“如果锦落明日死了,你是不是还要以为本宫害死的他?因为本宫不救?”
“这……”掌事的眼神中很惶恐。
“凭什么是本宫?”锦上紧跟着问,“凭什么锦柔姐能潇洒地逃离联姻?却不能赶回来救一个即将为她死去的哥哥?凭什么你认为锦落会死?是不是你对他们俩之间的手足之情没信心?凭什么你对他们俩没信心,对本宫这里就有了?本宫欠他们的吗?”
“唉唉唉……”掌事非常伤心,但也逐渐认清现实。
第二早天没亮,那个和掌事要好的下人从岭云殿又匆匆跑了过来,敲掌事的房门。掌事没注意又把鞋穿反了,急忙推开门。
“老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锦落公子他不用公斩了!”
“真的?”掌事的眼前一亮。
“对!”那老头道,“昨夜锦上公子去找了岭主,他愿意替锦落公子执行公斩”。
掌事,“什么??”
“这锦上公子,岭主都睡了还敢把岭主从床上叫起来,看来真的是手足情深”。
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