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惜儿手刃阉臣 玲珑手清唱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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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惜儿震惊,她还没有请求玲珑手,还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玲珑手居然主动说要帮自己。这不是玲珑手的行事作风。“你帮我,条件是什么?多少钱?”
“你这样看我?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帮你做了这件事再说吧!虽说我们这一行有规矩,偷东西不偷人,但是我这回破例一次。今晚子时在我当初救你后的那块小山坡上,我把他绑来见你,任你处置,可好?”玲珑手站起来,即使是在说一件严肃的事情,他都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李惜儿将信将疑,玲珑手已经出发去勘察地形了,至夜半时分,李惜儿抱着一试的心态在山坡等候,玲珑手果然来了,背上一个黑袋子,放下打开赫然装着曹吉祥。
“他这是睡着了么?”
“我点了他的睡穴,现在给他解穴。”玲珑手一边解穴一边按住动穴,曹吉祥睁开眼动弹不得,见到李惜儿本有些欣喜一瞬间却发现自己受人挟持又很慌张。玲珑手递给李惜儿一把匕首。当晚李惜儿也让曹吉祥知道了何为痛苦,一刀一刀扎在曹吉祥身上,最后抛尸荒野,为虎狼食。当晚两人就离开了京城,曹吉祥尸体不见谁也不知去了何处,以为是被绑架,皇上下令巡捕,但终无所获。
“现在仇也报了,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他们在荒野生了一堆火,玲珑手靠着松树半眯着眼睛准备睡觉。
“接下来便没什么可做的了,你既然帮了我,我也不会让你白忙一趟,上一次欠下的银两,和这一次的一并给你。”
玲珑手摆摆手道:“你还当真了,我其实没放在心上。这次我来找你呢,主要是我去国库也转了一圈,见宝藏被存放国库,要偷我偷得出来,只是没意思,毕竟宝藏没落在我手里,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走漏的消息。”
“是我。你知道是我,才来找我的。我把消息告诉了无影,他赢了。”李惜儿很坦诚,也极其有把握。
玲珑手盯了她好一会儿满意的笑道:“智商上线,这才是我认识的李惜儿。”
“今日总不至于是来质问我吧?”李惜儿拨弄着火堆。
“当然不是,都已经过去了,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是为了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镯子,是九转银铃镯,道:“这是我从国库里顺出来的,我记得你说是你娘的,既然这么重要,那就还给你咯!”他郑重地给李惜儿戴上,李惜儿苦笑道:“娘亲这一生,太不值了。”
“往事莫追,镯子你就安安心心戴着吧。我先是去宁城找的你,司徒逸说你带着孩子回华阴找林书去了,可是我又听说林书做了辞秋派掌门,怎么着,要杀曹吉祥,完全可以出动辞秋派,何劳你亲自动手?”
“林书是林书,我李惜儿是李惜儿,过往姻缘早已了了。我这一生,出生烟花,对男女情事,本就没有多少执念。说起来,我唯一动过心的,也只有林书,只是如今我也没有几年光阴,就为自己活一次吧!”李惜儿并不沮丧,玲珑手小心翼翼问道:“何为只有几年光阴?”
“没什么。”李惜儿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她仍旧是那么好看,跳跃的火光照耀着她的脸。若隐若现如此朦胧。她穿的也很少,露出漂亮的锁骨和修长雪白的脖颈。她像是回忆起什么正在出神,玲珑手看着她,为何她那么忧郁,她是在思念林书吗?还是说她在感慨自己。若是这样一个女子没有几年好活,那实在是天妒红颜了。玲珑手低下头去,往火堆里添柴,火势渐渐大起来,烧得更旺了,李惜儿察觉出更温暖,问道:“你很冷么?”
“我不冷,我是怕你冷。”
“我不冷。”
谈话终止,只有柴火哔啵的声音。天已经快亮了,两人一夜未睡。
“你今后打算去哪里?”李惜儿问。
“我也不知道,四海为家吧!反正我一个人,去哪里都是去,看看再盗几个墓,有没有扬名立万的机会。怎么,打算跟我一起吗?”
李惜儿道:“算是报你的恩,武林盟主之位,你想不想坐?”
“想。”
“如此直白,连掩饰都不掩饰一番吗?”
玲珑手满不在乎道:“我为什么要掩饰?想我到世上来一遭,许多事都没有做过,岂不是白来了?家国天下,干我何事,自有人操心。我就要活得自在,搅弄风云。”
这是个极其傲慢心狠又只顾自己的人,他和林书如此的不同。他没有规矩,没有章法,唯一守的约束大概是偷盗一行的行规。但是不偷人这一点刚刚也破了。没有什么能约束玲珑手,他在意自己的命,全凭心意做事,玲珑手,是个最江湖的人,可也是个最可怕的人,因为他没有约束,没有牵挂,也就没有软肋。但是他有弱点,他贪心,他自大,这都足以在将来横死一方,李惜儿想到这一点,善意提醒他。
玲珑手却哈哈大笑起来:“死便死了,我就要一个快意风流。不然来此一世,留着这一副躯体三寸意气有何用!我你自不必操心,倒是你,为何不嫁人,过安稳生活?”
“我一辈子讨好男人,只有林书真心待我。可是我厌倦了,难道我李惜儿的一生就没有旁的事情可做了吗?这等以色事人,逐爱求欢的事,我恨透了。那些逛青楼的男人自己乱来便是对的,到头来一个个辱骂我们是贱人,在家又要求妻妾忠心耿耿,凭什么这个世道是这样的,我不服,不甘心!”
玲珑手是很懂这样一份不甘心的,因为他也有一份不甘心。两个同样不甘心的人适合同行。
“那你想好怎么让自己甘心了吗?”
“倘若女人也有很多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女人不喜欢丈夫也可以休夫,那便好了。”
玲珑手道:“世道本该如此,而今竟成奢侈。”
“不说我了,还是说武林盟主的事,你既然能从国库弄到镯子,就把那支金步摇一道拿出来,我要送你一份大礼!”李惜儿目光坚定,胸有成竹。想来她对宝藏之事知之甚多。
“怎么,你不会又打宝藏的主意吧?宝藏已经被朝廷装进了国库。”
李惜儿问道:“国库里有多少宁城的宝贝?”
“四十箱。”
“那不就是了,偌大一个苗湖,锁关子费尽心思打造的机关,这批试图用来复国的宝藏,竟然只有区区四十箱,现在随便一个京官贪污的钱查抄出来,都有四十箱。这点宝藏,根本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我猜一定还有,远不止这些。”
玲珑手来了兴致,玩世不恭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去宁城再找找看?”
“你得先把步摇偷出来。”
“小事一桩。”
玲珑手偷得金步摇,带着李惜儿回到宁城。等到天黑,玲珑手带着她下苗湖,到石门前插上钥匙,里面空空如也并无一物。
“这里头我找遍了,并没有。而且这个地方不大,许是南唐后主太穷了。”玲珑手在里头走来走去,李惜儿道:“南唐富庶,不可能只有这点宝贝。”
他们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百般确认后李惜儿也只能作罢,欲取钥匙,却见锁孔有所松动。插着金步摇的那扇门李惜儿转了一圈,并无反应。她念叨着:“既然是可以转动的,那便说明另有玄机。”
玲珑手凭借着盗墓多年的职业敏感,问道:“这步摇叫什么?”
“三合串珠金步摇。”李惜儿猛然反应过来,将它转了三圈,那九转银铃镯就转了九圈,本以为会有奇迹,然而还是什么也没有。两人不免有些泄气,玲珑手思虑片刻道:“会不会有左右之分?你且先复原。这银铃镯在左边,你就向左边转九圈,金步摇右边转三圈。”
李惜儿依言,果然听见轰隆隆的声音,石室最底下一面不断上移直到顶部,露出一块金灿灿的地方,玲珑手去下面看,他站在金子上一眼看不到头,不禁感叹道:“这地下的宝贝,足足比上面大百倍不止,果然是内有乾坤。李惜儿你太聪明了!”
她也被眼前景象震惊,但是却没有玲珑手那番欣喜,她对于金钱极其冷漠,看见黄白之物,只觉得明亮得不真实,一张张醉生梦死的面孔。
当晚二人没有做过多停留,收拾好便离去,在宁城找了家客栈住下。他们只要了一间房,玲珑手不睡床,他对房梁情有独钟,到了床上,他反倒睡不安稳。
李惜儿于男女大防并无芥蒂,况且玲珑手不近女色。李惜儿下了机关,身上沾染了灰尘,况且她有病在身,常常需要药浴,因此在房中沐浴。玲珑手没有去看她,他怀里揣着两把钥匙,闻见了药香。
“你们女孩家不是爱用花瓣么?怎么你用药?”玲珑手看着房顶道。
“身体不适,只能用药抑制,我已许久不接客了。”李惜儿同样没有看他,自顾自浸泡。她的肌肤还是滑嫩的,只是有些许细小的变化了,玲珑手行走江湖,他已经猜到了李惜儿所患之病。
“司徒逸在宁城,不让他看看?”
“已经问过了,司徒神医没有告诉你罢了。想来我死的那一日,竟然会身体溃烂,一定会特别丑吧。”李惜儿看着自己的手臂,这样的肌肤没有多少时日了,“哪一天我死了,我就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不想让人看见我的样子。尸身也不要留,就化成灰洒在这宁城苗湖水里。”
“年纪轻轻怎么总把死挂在嘴边,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玲珑手故作欢乐道:“我给你唱首歌,这还是我很小的时候听来的。”
“你还会唱歌?真是看不出来。”李惜儿觉得好笑,回头看他,脸因为水气氤氲而显得格外柔美,这个时候的李惜儿,有一点清纯。
“当然了。虽然你是专业的,吹拉弹唱都会,但是我也是会唱一点的。”玲珑手坐起来,他看见了李惜儿,他不想承认自己动了心,从房梁上下来坐在床上唱道:
“小风铃吹呀吹呀谁在说话,
是谁在窗外、窗外弹奏琵琶。
远行啊来归啊别忘了呀我还在家,
归来时一串风铃挂满树枇杷。”
李惜儿一边听一边笑,玲珑手唱的很认真,这首歌应该是个女子口吻的歌,第一次有人唱歌给自己听,尽管唱的是民谣儿歌。此刻她不是李惜儿,他也不是玲珑手,他们只是两个无家可归的人,两个从小就四处流浪的同样孤独的人。李惜儿难得回到一次这样的纯真。
“我唱完了,你一直笑是为什么?没有那么难听吧?”
“不是难听,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意思。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身世,怎么走上这一行的?”
“孤儿咯,我无父无母长到七八岁,然后跟着师傅盗墓,就这么简单,后来师傅盗墓墓塌了人没出来,我就一个人咯!”玲珑手很随意,问:“那你呢?”
“我娘在青楼生了我,我就一直是青楼女子咯,也没什么奇特的。”李惜儿也很随意,似乎跟玲珑手交谈,不能太认真,一认真氛围就会破坏。李惜儿想到无影,她道:“无影输了,找到宝藏的人是我们,是江湖人,可是无踪童子已经死了。不知道无影知道这件事会怎样,不知道会不会悔恨终生。”
“那你可以不说出去。”
李惜儿摇摇头,笑道:“你发英雄帖,请他们都到宁城来在,这样,你打开宝藏,就会成为武林盟主,在众人的见证下。”
“我倒是很想,可我不会写字。”
李惜儿会写,这一点她已经包了。待李惜儿沐浴完毕要起身,她问道:“你还不回房梁上去么?”
玲珑手心潮澎湃,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但是近女色,他才不是一个近女色的人,他觉得,若是牵扯上了女人就会很麻烦。转身回到房梁去躺着。李惜儿穿衣睡觉并未灭了烛火,玲珑手问她为何不灭,她道:“其实我很多年晚上都是不睡的,太过漆黑我反倒睡不着。”
玲珑手不说话了,李惜儿侧着身睡去,玲珑手一直看着她。这个人是李惜儿,她漂亮聪明不拘谨,优点可以有很多。他怎么也睡不着,在房梁上没有留神摔下来,还好他及时反应,并还是以脚着地站立的,只是衣服刮破了。李惜儿睡眠浅,已经醒过来了。
她并不是很困,问道:“出了何事?你怎么下来了?”李惜儿见他衣服破了,知他是掉下来了,因此一边笑一边道:“看来房梁上也不好睡,你睡床吧,我不是很困,习惯一时改不了。”
“我才不用,我睡不惯床,我也改不了习惯。”玲珑手嘴硬,架不住李惜儿磋磨,李惜儿就着油灯给他补褂子,他躺在床上道:“没想到你还会缝缝补补啊。”
“此前不会,只是做了娘亲,给孩子做衣服,就学会了。”李惜儿想起笑生,不知她还好么,夜里是不是哭闹,做了娘的人,孩子就是软肋。
“这都不忘占我便宜,你现在给我缝衣服,那岂不是也成了我娘。”玲珑手嘴上如此说,躺在床上却觉得无比的安心。李惜儿是温柔的,缝补衣服的时候看不出一点风尘味。
李惜儿很不一样,她尽管妖娆妩媚,可是眼神干净如水,她是个很特别的人,玲珑手说不出哪里特别。李惜儿道:“你这褂子有些旧了,趁这几日无事,我明天给你做一件新的。”
“你对我真好。”
“这样就算是对你好了么?那你也未免要求太低了。”李惜儿注意力全在手中针线上。
“从来没有人给我补过褂子,做过衣服。”玲珑手说话声音变得像个孩子,不再同往常一样狂傲,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自己。
“那你此前的衣服都是怎么来的呢?”
“偷啊,或者用偷来的钱买啊。”玲珑手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偷东西是寻常人家取自己的东西一样。李惜儿不置可否,这毕竟是玲珑手的职业,玲珑手道:“不过我不偷贫苦,主要是一些为富不仁的富贵人家。我的专长是盗墓,专偷死去的帝王将相的东西。”
“看见尸骸,你不怕吗?”李惜儿停下手里的活计。
“为什么怕?死人不会算计,死人不会害人,死人哪有活人可怕?”玲珑手一连三个反问,是的,死人没那么可怕。死,也没那么可怕。李惜儿道:“你快睡吧,再说下去你就睡不着了。”
春寒料峭,宁城的三月还是有些冷的,李惜儿又穿得单薄,连连咳嗽了几声,玲珑手急忙坐起来道:“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强撑。”
所幸李惜儿已经补好,她这两个月精神不济,咳嗽频发,夜里难寐,玲珑手给她斟茶,她道:“补好了。”
“衣服哪有人重要。被窝是暖的,你去睡吧,我回房梁上去了。”玲珑手没有等李惜儿说话自己已经一跃上去躺好,紧闭双眼,李惜儿跟他说话他也装作没有听见,李惜儿只能先睡。玲珑手当晚在房梁上躺着,眼睛没有睁开过,悄无声息,却有细细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