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林书月夜绘拳法 郑寻擂台战石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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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书听见,倒和自己小时候很像,比自己还无所谓,又爱又气,同着郑寻回浅水巷了。林书同郑寻谈起日后的打算,米行也不是每天都有活。郑寻力气大,体力活难不倒他,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同安镖局,顾掌柜是不会再让我回去了。我十五岁进镖局,也做了十年了。走镖我熟,做别的,我也就只能做点体力活,我一个孤儿,爹娘是谁都不知道,从小就在这京城长大,没进过学堂,不识字,况且我脑子还笨,真不知道做什么好。”
林书想了想托腮道:“若是可以选,你可有什么心愿,现今二十五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以后还是想做一个镖师。”
“不开镖局?”
“我不是做生意的料。走镖我倒挺喜欢的。除了走镖,我还想取一房妻子,养几个孩子。做镖师一月有十六两银子进账,我还可以送孩子进学堂,读点书有文化,不像我这样,除了卖力气,就是卖力气。”
“那你想要找个何样的女子?”
“有人看得上我就不错了,还有的挑?”郑寻哈哈大笑起来。
林书笑道:“这不是闲聊嘛!”
“我而今除了这一间房子,身无分文,连个说媒的人也没有。我可跟你不一样,虽则说你是由叔父带大,叔父好歹也是个县官。就算你现在流落街头了,可是你长得好,模样好,又有文化,识笔墨。想找个妻子是很容易的。有时候,长得好看可太重要了。”
“我们两个大男人居然在这里讨论容貌。娶妻之事,我现在倒没什么想法。”
“你光问我了,你呢?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啊,待于大人这边事情了了,我就回华阴,处理叔父的后事。再找出是谁杀害了叔父。此后就想带着忆儿四处游历一番。此前叔父哪里都不准我去,我只待在华阴,也可趁年轻四处看看,指不定到了什么地方就停下也不一定。”
“你一个读书人,不考取功名?只想游山玩水?”郑寻瞪大眼睛。
林书道:“读书多没意思。我瞧那么多人,争破脑袋考,挤破头爬,累也累死了。”
“这也算累?看来你还是没吃过苦头,日子过得太顺了。”
“怎么说?”
“你好歹也能算官家之后,你看看底下多少百姓,要么种田,要么读书,这些年虽然有经商发达的,但到底商人不能做官。做官的什么都不用干,躺着就有钱。经商还要四处奔波,就拿这京城来说吧,商人十分利,官家抽一份,这是税,这地方一霸青龙会又抽一份,这是保护费。种田卖苦力,一年到头也没个好得,说来说去,还是做官好。在底下待着,大家都过的太苦了。”
林书不置可否,又道:“我看叔父每天在各种关系中打交道。其实这官,也不好做。”
“哪有不好做的官?”
林书遂不说了,笑道:“我就是个没什么志向的人,我觉得四处游历比做官好玩多了。”
“四处游历也是要钱的。”
林书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道:“钱就是条狗,可是又不能没有。”
“这话可错了,钱还不如狗,狗忠心啊,钱,钱可不忠心。”
两人哈哈大笑,夜半方睡。
林书连着几日去尚书府等着,终于等到了于谦大人。正是晚上,于谦自内阁回来,下了轿子。林书远远看见,便猜是他。忙上前去自报家门。于谦起初还以为是何处的流民,林书解释一番于谦才知,忙请他进府。
书房里半壁书籍,下人们点了灯,于谦道:“你叔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官府正在全力稽查,稍安勿躁,总会有结果的。”
眼前的这个人,头发有些花白,精神倒是很好,眼神温和中有一股坚定,他说话不快,但一字一句都有一股力量,让林书的心安定下来。
他始终记得叔父的嘱托,道:“叔父曾让我带着忆儿来投奔您。还让我给您带了东西。”林书还要说,于谦却见书桌上的烛光微摇,伸手示意林书打住,林书不知何故,但亦屏息。于谦仰着望向屋顶,停了一会,又道:“你在我耳边说。”
林书便低声附在于谦耳边,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于谦。于谦沉思起来,气氛安静异常,林书不敢出声,生怕打破了这安静。于谦徘徊了几步,最终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对林书道:“你且回去,此事不要对外人提起,我自有安排。”
林书既已完成嘱托,卸下重担。于谦问了他的住处,道:“若是有事,我再差人叫你。”
他应声告退,门外月光皎洁,入秋了,还真有些冷呢。
回到浅水巷时,郑寻还没睡,正在那里练拳。林书瞧见了,好生羡慕,不禁拍手叫好。郑寻笑道:“我这啊,不过是雕虫小技,锻炼身体罢了,算不得好。”
“郑兄太谦虚啦,我刚刚见你使的那一套拳法,不曾见过,叫个什么名?”
“我刚才的拳法么?”郑寻一边擦汗一边道:“说来惭愧,我也没个师傅,自己又好琢磨些这个。因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在这长大,也同旁人斗过的,就有了这么套拳法,还没想过名字呢!你是个读书人,识字多,不如你给取个。”郑寻臂膀有力,身上的伤还在,还有许多老伤。林书听他说自己是孤儿,自己琢磨拳法,颇有同病相怜的知己之感。只是这郑寻自小受欺负,却还能有这般纯善忠厚的心地,又佩服起他来。这取名字倒是难住了他,他也不曾看全,又央着郑寻再耍一遍给他瞧瞧。
郑寻欣然同意,又耍开来。林书瞧去,每一拳力气足,出拳时似霸王举鼎,收拳时又似入海蛟龙,拳干净利落不拖沓,只是来去只那几招,少变化。林书不知取个什么名字好,只见郑寻出了最后一拳,大喝一声,气贯九霄,天上那一轮月都震动了一般。林书灵光乍现,叫道:“不如就叫震月拳!”
郑寻已收了手,念叨这个名字,也望见了那月亮,激动地碰拳道:“这名字好,霸气又不俗套,不愧是文化人,就是有水平。”
林书也被他的单纯赤诚感染,又道:“你的拳力气倒是好,只是变化少,若是交起手来,几个回合下来,对手就摸清了你的路数,那不就不占优势了?”
“你这话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上次在牛坡山,一则他们人多,二则也是吃了这个的亏。”郑寻想起这事就气愤,林书忙道:“你就不曾再创几个招式么?”
“我也想,只是这脑袋笨,又没有师傅教,自己难琢磨。”
林书灵机一动,笑道:“我虽不曾习武,但是华阴城来往武林中人众多,华山上又有许多比武可看的,我偷偷看过,拘夏拂春,各有利弊,招式我倒是记得,可以画给你看。”
郑寻将信将疑道:“你也只偷偷看过,如何记得?”
林书见他不信,便要证明给他看。郑寻一个粗人,哪里有纸笔,道:“何必那么麻烦,你直接耍给我看不就得了。”
“我只记得,许多招式我做不来,这得练过的人才使得出,我又不曾练,就说那些黑虎掏心之类的吧,我哪里做得来。”林书向附近一位代写家书的老先生借了笔墨纸砚,当下就着月光就画起来。郑寻在一旁瞧着,起初还不以为意,谁知他一会一张,成竹在胸,画得极快,郑寻看得呆住了,眼珠子随着那笔尖转,手不停比划着。半炷香的功夫,林书就画好了,纸摞起来,也像个薄薄的小册子。郑寻奉若珍宝,林书见他虔诚的样子笑道:“这是我总结我见过的拳法挑了好些的画下来的,将他们的整合一番,又成了新的。你若是要学剑法,我也给你画一本。”
郑寻听他这样说,叹道:“可惜你不练武,不然你的资质是真好。我此前听镖局的总镖头说过,这习武也是要天分的,有的人资质平庸,一点招式要多练几遍才会。有的好一些,一点就通。似你这般,是无师自通,能学别人的,还能知道别人长在何处,短在何处。你有这天分,若是习武那就是个高手。说不定还能创立门派,说不定还会是武林盟主呢!”
林书但笑不语,小时候自己也偷练过,被叔父发现以后好一顿打。这习武之事最终都是平日里的累积,加上临时应变而已,招式再多,平日里不曾下苦功,终究还是虚的。林书深知这一点,正所谓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便是林书的可贵之处了。
郑寻一直练到破晓,林书凭着记忆指点他。连着几日都在练,郑寻就像着魔了似的,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郑寻的拳法博采众家之长,果然有了很大的进步。
学了招式,没个用武之地终是技痒。郑寻同林书在街上闲逛,碰巧见前头有擂台,围了许多人在那踮脚看。他们二人也去凑个趣。原来是一个富商,姓付的,在此处落了户,只有个女儿,一向仰慕英雄豪杰,要设擂台比武招亲。远见那高楼上付小姐一身红装,看不清具体模样。只瞧那举止神态,颇有大家风范,不似商户之女,倒有贞贤之仪。
倘若赢了,不仅抱得美人归,还可得一笔丰厚的嫁妆。人群中有些胆大的跃跃欲试,架不住身边人的撺掇,一个个都上去了,或者你赢我输,或者你输我赢,总没有常胜的。日近三竿了,也没决出来。
正胶着着,听得有人喊到:“什么好事不请你石爷爷?”
这一声气如洪钟,引得大家都去看,有个华服壮汉骑着汗血宝马过来了。
林书不认识,郑寻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石彪。”
“石彪?这名字霸气是霸气,就是太普通了,谁起的?毫无内涵。”林书满不在乎道。
他们的议论被石彪听见了,石彪下马,挥舞尧天锤,郑寻忙跳开,尧天锤落在地上,路面都陷成一个小洼地。吃瓜百姓都默契的躲得远远的,林书看那铁锤嵌在路上,叹道:“这力气够大的啊!”
石彪得意大笑:“你石爷爷的尧天锤,当年抗击瓦剌,一锤子锤死了五个人。能不厉害么!”说着他又将铁锤拿起来,铁锤带起碎石土块像豆子剥落在地上。他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擂台,擂台有些抖,吓得那台上的人话都不会说,站在那里动弹不得。石彪把锤子架在肩膀上,一手叉腰,指着对面人道:“你,比不比?”
那人扑通跪下,插香似的求饶。石彪很是满意,使了个手势让他走了,那人连滚带爬逃命,再没有人敢上。
付老爷知晓这石彪不好惹,替女儿发愁,在她耳边道:“玉筝啊玉筝,你这非要比武招亲,把这小霸王引来了,可如何是好。”
谁知那付玉筝脸色如故,毫无惧容。只道:“爹爹放心,我不信这京城,再没有能胜他的!”
林书在下面瞧见,问郑寻:“这石彪身手倒是好,就是这霸道蛮横,恐怕付小姐惨了。”
“石彪杀人如麻,今日不过赶上他心情好,我在京城总见他欺行霸市,若是一般人倒也罢了,不过仗着他叔叔石亨,京城谁敢惹他。”
林书再问,郑寻便道:“这石彪是那无风也要起他几层浪,见树也要踢三脚的人。”
石彪在那擂台上见无人上来,对着楼上的付玉筝付小姐道:“小娘子,这也无人上,大中午的热死了,不如请我进屋喝杯茶,我这一身的功夫,可慢慢使给你看!”
那付小姐道:“公子莫急,这京城能人辈出,你未出手,旁人不过是被你吓着,如何算数,你必打赢了别人,才好让小女子心服口服。”
石彪听她如此说,觉得有趣,斗志被激起来:“那我便证明给你看看,”又对台下道:“你们还有谁?敢上来同我比试比试!”
底下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林书此时正看着他,石彪便指着他道:“你来!”
“我不会武功。”林书也不看他,把脸转向一旁去看郑寻,谁知郑寻早就站到了擂台之上,林书忙唤他:“大哥你不要冲动。”
郑寻转头对林书笑道:“这震月拳,我也不曾从旁人对打过,今日刚好试试,你莫担忧。”
石彪也笑了,道:“震月拳?听都没听过,怕是你做梦梦出来的拳吧?”
“多说无益,动手就是!”
郑寻率先出手,林书倒是替他担心,道:“你好歹也带个兵器啊!”
郑寻出拳打中了石彪的胸口。石彪此前不把郑寻放在心上,中了这一拳,心下想,还有几分手段,便挥动锤子一个横扫。郑寻下腰躲过,正起身时铁锤又挥回来,郑寻躲不过直接用拳挡,“哐噹”一声两人都后退几步。郑寻虽然挡住了铁锤却着实痛了一把,石彪却因铁锤受拳险些抓不住铁锤,两人都知对方实力,出手不再贸然。石彪抛出铁锤,郑寻后空翻越直到石彪背后,正要出拳,石彪也迅速转身给了郑寻一脚,郑寻跳起躲开,附身向下,石彪再举大锤。郑寻故意引他出手,却在快临近时一个侧翻,单腿扳倒了石彪,一拳打在他脸上。两人交战几个回合,林书围着擂台打转,小声嘀咕道:“这郑寻居然开窍了一般,厉害厉害!”
林书望那楼上,付小姐走到栏杆边上来了,如今才看清楚,倒也是个美人。只见她专注盯着擂台看。郑寻吃了石彪一锤,她便蹙眉,石彪中了郑寻一拳,她便浅笑。林书瞧着好笑,他不是郑寻那般还不曾开窍的粗人,如何不知付小姐这神情深意。于是放心道:“郑寻啊郑寻,你这一拳打倒了石彪,打出了一桩好姻缘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