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言简意赅，直指涂后。
    针尖对麦芒。
    总有一方要先妥协。
    涂后捂嘴轻笑，温柔地看着跪倒在地的皇甫暮云，向身旁的帝王撒娇道：“皇上，臣妾生日，为什么要弄得这么严肃呢？”
    “对对，皇后生日，”坐在皇位上的皇帝颇有嗔怪地看了一眼众人，怒道：“奏乐啊！人呢！都是聋子吗？”
    “宁王妃，快起来吧。”涂后艳丽的脸温柔地能掐出水来，“太子是一片孝心，才会对宁王猎杀神鸟的事耿耿于怀；若是王妃介意，那在这里，我这个母亲代太子向宁王，王妃赔个不是。”
    涂后起身就要行礼，方衍脸色惊变，急忙表示：“是暮云莽撞了，还望父王，母后海涵。”
    皇帝抓住阶梯就往下爬，“这就对了嘛，”他意犹未尽地搓着涂后的手，安抚道：“家和万事兴。”
    有点眼力见的大臣们早已识相地见缝插针，齐齐祝贺道：“皇后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万岁。”
    故事的开头从未走远，故事的末尾不曾终结
    总有故事在不断地开始。
    总有故事在不断地结束。
    方衍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在黑暗中，在灯火下，在众人的注视里。
    所有的对话，他不曾发过一言。
    无论千夫所指还是万人爱戴，无论万人不屑还是静若神灵，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
    冷眼旁观。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他的父亲。
    皇位上的男人。
    不曾为他讲过一句话。
    也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
    方衍出生于青楼，对母亲口中的父亲避之不及。
    但是女人一直心心念念，念到最后，毅然决然地带着他踏上旅途。
    她是个青楼女子。
    漫长的旅途中，她总会不断地提起她和他的初遇，一遍又一遍。
    然后雌伏在别的男人的身下。
    蜿蜒的路，看不见尽头。
    女人一边mai身，一边带他寻找她口中“所谓的父亲”。
    终于，他们在一艘豪华的游船上相遇。
    那个男人指着女人，笑得随意至极：“你跳下去，我就相信他是我的种。”
    “侯爷，请你信守承诺。”
    飞溅的水花，女人挣扎的手，众人的嬉笑。
    没有人将女人的命当做一回事。
    贱命者，千千万万，宁缺毋滥。
    他的父亲是这么想的。
    方衍再同意不过。
    所以，他逼死了他。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白发荏苒的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悠悠地讲了起来，“话说当年——”俊美的青衣公子在说书人掷地有声的嗓音中，不紧不慢地上楼，一步一步，稳如磐石。
    他优雅地推开房门，冷冷注视着被绑上床上被迫媾he的奄奄一息的男人。
    他的身旁围满了人老珠黄的ji女，他凸出来的眼珠紧紧地盯着方衍，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有气无力道：“不要了——求你了——不要了。”
    “不要什么呢？”公子眸如寒霜，冷地见底：“父亲。”
    “您不是常说，不要就是要吗？”方衍颇有深意地瞟了眼因为他的到来而停止动作的ji女们，后者领会其中意思，再次运作了起来。
    床板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男人痛苦得叫喊：“不——我——我要死了。”
    俊美公子停下步伐，回头笑得轻描淡写：“这不是挺好的嘛，父亲，死在温柔女儿乡是多少热血男儿梦寐以求之事。”
    房门一开一合。
    楼下的说书人讲得差不多了，他停下来，抿了一口茶道：“周王玄武门前，直接弑父，从而一举夺得了天下。先不论周王道德功绩，只是他心不正，非正统继位，而且当众弑父，其心可诛，其行可责。”
    “铛铛铛。”两三定元宝从天而降，恰到好处地落在了说书人的面前的桌子上，吓得后者受宠若惊地抬头，正对上青衣公子俊秀的笑脸。
    “这位先生。”青衣公子拍着手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讲得真好。”
    “过奖，过奖。”说书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一时间竟有点移不开眼，一边瞅着越走越近的青衣公子；一边瞧着桌上的元宝，生怕后者突然长了翅膀飞走了。
    “不过，”青衣公子浑不在意道：“先生，在下有一问题，还请先生移步解惑。”
    说书先生巴不得眼前的金主再多给些银钱，几乎是屁颠屁颠地贴上了方衍的耳边：“请讲，请讲，公子请讲。”
    “在下刚刚弑完父，不知先生当如何处置我？”
    说书先生一听，整个人差点没翻白眼，整个人就僵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方衍，在反映过来时，那俊秀公子早已哈哈一笑，隐没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再也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