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到底能不能治啊！我们找了你那么久求了那么久不是为了供你白吃白喝的！”
    “我都说了等机缘，你急什么！再胡闹就给我滚出去！”
    “你这泼皮又在惹恼师傅了！快走快走！”
    七唯一被小童轰出了门，看着紧闭的大门他心中有些怨气。这隆冬腊月的，这位“活神仙”住的地方冷的不成样子，好不容易找来这里求得仙人答应施救，结果一拖就是月余，七唯一都要怀疑他是神棍了。
    吃瘪的七唯一回到二人的住处，君炊遥正在安静的为啸啸梳毛。七唯一愁容满面的蹲下，啸啸偏头舔他手，他随手抓一把虎毛，满手都是，嫌恶的甩了，说道：“你这家伙大冬天的掉什么毛呢。”
    听到他嫌弃的口吻，啸啸失落的低下头任由君炊遥梳理。
    “呵，不喜欢的话你先进屋吧。”君炊遥感受到白虎的失望，便知道是七唯一又发难，遂笑着说了这番话。
    七唯一靠在他肩上，写：那老头子还是没办法医治你，不如我们走吧。
    “好啊，你想去留都可以。”君炊遥温柔的嗓音教七唯一沉醉，他觉得君炊遥的性子越来越柔了，对谁都特别有耐心，若是从前他理都不理的。这样的变化教七唯一有些醋意。
    他写道：算了，再等这老头子一些时日吧。
    “好。”
    眼看就要元日，七唯一在谷梁先生家的结庐里张灯结彩，像极了招摇的野山鸡。
    元日清晨谷梁先生才醒来，就看到满院子大红大绿丑的难以形容。老先生胡子都气歪了，看着到处飞毛的白虎拎着耳朵提到七唯一门前，破口：“七唯一，出来！”
    唯一在屋内睡的正酣，昨夜折腾了一夜才将整个院子布置好，一大早又被吵醒，没好气地说：“干嘛臭老头！给你换换布景不开心吗！”
    “有什么可开心的，你非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气死吗！”
    谷梁昭这一通闹他算是醒了，走到门口看到啸啸被揪着耳朵，二人又是一顿纠缠。
    时过正午，三人在屋子里吃饭，七唯一在院子里拆挂饰，此时突然有一人来到院外，轻声问道：“请问这里可是谷梁先生清斋？”
    清脆银铃般声线贯耳，谷梁先生由屋内出来，转眼便到了院门。
    “敢问姑娘找老夫何事？”
    哟呵，七唯一心里不禁赞叹这老胳膊老腿怎么此时变得如此轻快起来了。
    那姑娘微微颔首道：“晚辈宁洱，师承狄裕。”
    “哦~原来是狄氏弟子，说来也可以叫我一声师祖了。”
    七唯一拿着手里红纸惊愕，这人是君炊遥外面的野花，还跟谷梁老家伙沾亲带故的。思及此，七唯一如临大敌，警钟敲响。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给潮汐村寄了信，毕竟君梓青还在那里，算是报个平安。怎么这姑娘还不远万里的追来这里，也真是够痴情的。
    谷梁一把拉住宁洱的手，一见如故般，去了客房聊个不停。七唯一醋意横生没有告诉君炊遥宁洱来了。
    二位的谈话一直持续到黄昏十分。本来七唯一是不待见她的，可她接下来说的却教他吃惊。
    “晚辈前来，所求无他，只求能为君公子换上一双眼睛，也算了却心事。”
    七唯一大惊：“你换作甚，一个姑娘家没了眼睛如何是好？”
    虽然他不喜欢宁洱，可要换眼这般大事，还是无法认同的。
    宁洱徐徐讲道：“我知你与他情谊，未想过从中作梗。我是大夫，救人是天职，何况是救自家姻兄。”
    “啊？”这话说得七唯一云里雾里，怎的又成了姻兄？
    “梓青嫁入我家，成了我的嫂嫂，君公子自然是我姻兄了。宁洱别无他求，只望先生能遂我愿，救了他。”
    宁洱说的恳切，七唯一为自己的小心眼而愧疚难当。谷梁先生十分为难，捋起长髯，最后艰难答应。
    七唯一站在门口与宁洱比肩，轻声道：“你本不必如此。”
    “无妨，悬壶济世，济了谁，都是一样的。”
    这般宽阔胸襟的女子，实在难得。七唯一忍不住将她视作好友，道：“我不会告诉他的，但我会记得你的恩情。”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待他。他是为了你，才成了今天的样子。”
    七唯一有些委屈，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是因为他，才成了今天的样子啊。”
    “是吗，那你们还真是一场孽缘。不过时至今日一切都来之不易，还望珍重啊。”
    宁洱说完便进屋了，听说很快就会结束这次换眼，再出来的时候，便不再是那清灵的姑娘了。
    “宁洱。”七唯一忍不住轻唤。
    宁洱闻声笑了，手中拐杖来回碰撞，才艰难行走两步，道：“幸好，很顺利。”
    七唯一上前扶住她，心里有些惋惜，说道：“多谢。”虽然只是一句谢谢没什么用处，但他还是想说一次，总觉得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宁洱仍是温柔的笑：“谢什么，遵循本心罢了。记得日后，回潮汐村看看。”
    七唯一更加伤心，小声道：“你这么温柔的姑娘，干嘛看上那个呆子啊。”
    宁洱：“他不呆，只是对你，多加坦诚罢了。别告诉他我来过，若是你要谢，不如再送送我。”
    “好。”
    七唯一骑着雪国一路将宁洱送回了潮汐村，他只到村外，没有进去。分别后，宁洱的笑在脑海中经久不散，这么好的姑娘，只因那几日的缘，便走到了今日的地步，实在是可惜。
    随后他再回结庐，君炊遥的眼睛也快要重见光明。
    七唯一围着他仔细瞧，一副神奇的样子。谷梁先生嘲讽他：“你这么喜欢他，怎么不自己把眼睛换了？”
    七唯一愣了，瞧着君炊遥发笑，说：“若是他看见我瞎了，可是会哭的啊，糟老头。我说他这耳朵什么时候好啊？”
    “已经能听个七七八八了，不过只有左边的能回复，右边的不行了。”
    “啊！”
    谷梁先生镇定自若的说出来，七唯一却为此大惊，拉走先生低声说：“你怎么不早说他能听见了啊。”一边怪谷梁先生一边怪君炊遥都不出声。刚才的话不是都被听见了。
    谷梁笑道：“敢说还怕被听啊。你这泼皮。”
    “是啊，我就是无赖，不然你怎么肯答应医治。”
    说起这件事谷梁先生就生气，当初七唯一算是用尽浑身解数才教他答应下来，较真起来算是另一种威胁，草药丹药险些不保。
    “也罢，反正人我医了，他这一年伤受的不少，肯定会落点病根的，你也别太纠结，到时我会再开个药方的。”
    先生说的泰然，七唯一听着心里有些不忍，他是希望君炊遥能够多恢复些的，浑身伤疤，内伤外伤受了太多，这样下去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活到百年。
    “先生，您真的再无他法了？”
    谷梁先生挑眉：“这时候叫我先生，当真无赖啊。我虽虚名神医，但我也不是真的能起死回生，他这身子坏了就自己长好，已经长的无法复原了。不过开些药调理着，他跟了你还能活到现在，命硬，不碍事。”
    这话说得七唯一不知是否该开心，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结果，能重见光明总是好的。
    “炊遥，你能听见吗？”七唯一走过去试探开口。
    “可以。”君炊遥面露浅笑，似是当年初遇，七唯一还是有些感慨的，时间果真如白驹过隙片刻不停，无论今日如何，都再回不去了。
    七唯一摸上他面颊，君炊遥随手附上，这场景看的谷梁先生一阵恶寒，破口：“别在我眼前做这种事！”说完负袖离开。
    七唯一大笑，这老头，有时开明有时又顽固不化似的，真是怪人。
    又几日，到了君炊遥能重见光明的那天。小童也凑过来，一起看。
    先生除了那条布，他教君炊遥缓缓睁眼，君炊遥如是做。丝丝光亮穿透眼帘，眨巴几下，竟模糊看到了虚影了了。心中生喜，君炊遥笑出来，七唯一握紧他的手满怀期待的看着他，谷梁先生则很自信的等待结果。
    又过了半盏茶，君炊遥才逐渐看清眼前，并为此震惊。
    “唯一。”
    君炊遥的目光坚定有神，真的看见了！七唯一大喜，抱住他左右摇晃，谷梁先生与小童皆表示碍眼。七唯一才不管，还开开心心嘬了一口。
    得以重见天日般的恩情，君炊遥难表感激之情。谷梁先生最看不得什么报恩的造作情节，虚扶一下教他起来，赶紧带着七唯一走省得扰了他清静。
    七唯一与其勾肩搭背，面容狡黠：“嘿嘿，老头，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快些滚远了，离开我的视线。”
    “哎呀，你这种老头子最口是心非了。”
    然后谷梁先生老当益壮，将二人拎着扔了出去。
    坐在地上的七唯一拍拍土，连将君炊遥扶起，心道这人怎么连个病患都不放过。不过谷梁先生这举动，算是真的将二人赶走了，七唯一站在门口大喊：“我们可真走了，谷梁老头你保重啊！”
    这是难得的一句先生，谷梁站在屋内透过窗缝看二人，早已远去了。唉，人情什么的，不必挂怀，人活不过百年，值得留恋的，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