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九.少年模样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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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天极做事雷厉风行,不管众人如何反应,直接强压着人下了山关了起来。
    “待小蓬莱、玉虚山和秦岭来人,且看他们能拿出什么东西来赎人——唔,昆仑之巅据说也能踅摸到些好东西……”
    小蓬莱、玉虚山和秦岭,分别是云、玉、蒲三家主支隐世之居所。四家联络有亲,乌天极对他们三家家底也是有数的,直接将关押的人分三六九等,擎等着他们拿东西来赎人。此外,他还特特指点了下乌家兄弟,将余下的人也归类归类,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列出来朝对方索要。
    悬剑山连续出异象,分明是个洞天府地,那么,“来此一游”的人如何能够白白出入,不付出点代价呢?
    将外人处理完后,乌天极被乌冕与乌晟恭恭敬敬的迎上坐。
    “说吧,怎么回事?”茶过三巡,乌天极才开口问道。
    “乌冕(乌晟)拜见少主,吾等护山不力,还请少主降罪!”乌家兄弟双双跪下叩首请罪。
    “有罪无罪我自有定夺。”乌天极道,“你二人且把事情给我完完整整道一遍。”
    乌冕便把试剑峰遭遇雷击开始述说,一直到峰倒剑出,群雄闯山。
    乌晟时不时补充了下细节,尤其将群雄的虚张声势描述的绘声绘色。
    乌天极哼笑一声,道:“持剑重辟天人之路?天机门这些年越来越不成器了,敢情都是把脑子放在‘异想天开’上去了。”这异想天开说的颇有双关之意。
    “三宝你只取二宝,偏就漏了量天尺。天机门也就这量天尺尚可一用。”乌天极一听乌晟要借天机门观星盘与玄古镜,便道,语气中透着点嫌弃。
    也不知道是嫌弃天机门还是嫌弃乌晟。
    乌冕眼观鼻鼻观心,幸好少主夫人不在这里。
    乌晟笑了笑道:“我一时想不起来另一宝叫量天尺,天机门的人起名也真怪,又是量天,又是观星还玄古,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神通似的。”
    乌冕嘴角抽了抽,总觉得弟弟这嘴能跟少主搭上话,也是少主雅量能容。
    翌日,乌家弟子便拿着新出炉的“物价单”给各门各派的带队人送去。
    “啊,岂有此理,强盗,简直强盗行径!”
    “勒索,这是勒索!”有人喊道,“我要告诉家主,乌家欺人太甚!”
    “非人哉,非人哉!”
    “世风日下,人风不古,乌家如此行径与强人盗贼何异?”
    这般出言讨伐的多是出自昆仑山与三大州之口。余者,却是纷纷开口骂直娘贼,也不管自己正被禁于悬剑山庄内。真开口叫骂个痛苦为先。
    乌家的人将他们分为三六九等如同货物般,为首弟子与直系弟子为一等,赎钱高,余者差参二三四等,赎钱次第下降,末等小弟子则是半卖半送谓之搭头。
    简直欺人太甚!
    哪个受得了自己像是货物一般被待价而沽。
    况且,要钱也罢了,乌家要的都是他们奇珍异宝,有些甚至是他们自己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宝贝。
    然而,众人闹得沸反盈天,也无人理睬他们。
    却说玄婴于入定中醒来,睁眼便看见景蕤的九片叶子护在他身周。硕大的叶子静静垂着,偶然轻轻晃动一下,碧光流转。
    “师父。”玄婴想去摸摸叶子,又怕冒犯了师父。
    叶子轻轻晃了晃,其中一片叶子在他头顶轻轻摩挲了下。玄婴心里顿时涌过一阵暖流,咧开嘴笑了笑。
    一阵绿光泛过,景蕤化成人形,一如玄婴初见模样,惨绿少年,姿韵标令,天然雕琢。
    “你感觉怎么样?”景蕤问道。
    玄婴不知为何脸上一红,师父靠得如此近都能闻到他身上草木的清香了,其中似乎还带着露水的湿润的清新气息。
    “我、我……”玄婴讷讷不成言,鼻中全是师父的味道,脑中一片混沌。
    景蕤蹙了蹙眉,当即抓起他的手想探查一番,就怕他又伤到了哪里。
    哪知,玄婴就跟触了铁烙似的慌忙把手往后缩,身子也一径往后退,促促地叫道:“师、师父!”
    “你怎么了?”景蕤不解地看他,“可是哪里不适?”
    “没有没有。”玄婴急急否认,挠了挠头道,“我这一觉睡得好,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对,我昨晚怎么不小心就睡着了呢?师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么一觉睡到天亮了。”他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向景蕤,嘴里吧嗒吧嗒的一溜讲。
    “那不是睡觉。”景蕤摇了摇头,也不去看他的怪模样,道,“你昨晚是顿悟了,我原料你适合学剑,却不想你悟性如此之高,只是观剑阵有感就陷入顿悟中。甚好,甚好,吾徒儿当是天生的剑修。”
    只可惜,玄婴身上经脉淤塞未清除净,否则……昨晚一场顿悟该是多大的机缘啊。
    景蕤心中惋惜,不过转而一想,他徒弟这个体质,又有这般悟性,他再不知足,可不得天打雷劈?
    呀,着相了。他在心中埋汰自己,又对玄婴道:“除了轻松,你还有甚么感觉?”
    “想练剑。”玄婴脱口而出。
    景蕤闻言沉吟,玄婴忙摆手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师父莫管我,我知道的。”
    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先时,他盼着能解决身体里经脉的问题就好了;待听闻有解决的方法了,只觉得无论治疗多久都等得;待真正开始治疗了,偏又心急起来了。
    快则三月慢则半年。
    玄婴当时听了满心欢喜,至长也就半年而已。但没想到,才过了区区几日,他的心里就开始浮噪起来,又想着快些,再快些就好了。他知道自己这是得陇望蜀了。
    玄婴想起景蕤往常叮嘱的道心不可移,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哪敢再有他念,他苍白了脸,没头没脑的对着景蕤拜了几拜。
    “请师父责罚,弟子刚刚道心失守,差点入了魔障。”
    景蕤:……
    他记得昨晚玄婴是为剑阵所触顿悟了,还一悟一宿,怎么看他的样子倒像是误出心魔来了——
    他的弟子明明还没有开始修炼啊。
    景蕤伸出一片叶子在玄婴的天灵上抚了三抚,温声道:“嗯,少年心性,易为外物所动,也是人之常情。徒儿,你年纪尚稚,不必太过压抑本性,平常心,懂不懂?”
    玄婴其实不太懂平常心跟道心有什么关系,但头顶师父抚过的地方一阵清凉传来,抬眼又见眉眼尚带稚气的师父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长者模样,什么浮躁,什么贪心,什么后怕全都不翼而飞。
    “是,师父。”他呼出一口气,朝景蕤微微一笑,笑容天真而纯稚。
    景蕤拈了拈手指,手心有些发痒,小徒弟笑起来唇边有颗小酒涡,看着就想戳一戳。景蕤被那颗酒涡薰得陶陶然,乐颠颠朝玄婴道了声乖,伸手戳了戳他的小酒涡,笑得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玄婴腾地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景蕤。
    景蕤咯咯地笑,玄婴抿着唇,绷着脸,但撑不过一息,便也悄悄地弯了弯唇,笑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这般笑——明明是个未成年人,却总是努力地装作长者模样教导他。今次,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少年模样。
    真好。
    玄婴想,他幼年的不幸大概全在于他把一生的幸运都用在了那一天——他爬上了试剑峰,遇上了眼前这只草木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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