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来者不善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46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景蕤以攀爬的姿势盘在白玉阶上思索,做为一株草,一株不是藤蔓类的草,他该以何种姿势爬完这九十九阶。
景蕤开始扭曲着身子以藤蔓的姿势爬阶,茎叶柔蔓地延着白玉阶面缓缓往上,攀着阶壁慢慢延伸到上一层阶面,景蕤呼了一口气,柔软的茎叶绷成一条绳,根须做人脚状立起,作踮脚状,景蕤茎叶再一使力慢慢将自己倒拔了起来。
作为一棵草,一棵婀娜柔软,轻盈如风的草,倒拔起来的草根却像坠了铁砰砣似的,落下来砸在阶面上铿锵作响。
景蕤有些心疼的晃了晃叶子,他知道这玉石台阶另有玄妙,却不想原来是增加地心之力的。一阶比一阶重,如此递增,爬到第十阶,光是九片叶子的重量,就压得景蕤匍匐在地。
景蕤盘在石阶上稍作休息,根须在石阶上踩的咚咚作响,地心之力的增加可以用来锻炼体魂。这石阶的地心之力呈递增之势,到第十阶也不知增加了多少倍,若是寻常人怕是消受不了。他一个妖修,肉体远比人类强悍,倒是能勉强,却不知道这十一阶上有什么。这石阶若然用来炼体的话,除了地心之力,一些自然之力,五行之力也会轮番上阵才是。
果然如景蕤所料,之后的石阶或罡风或雷雨霜雪或五行之阻,愈走愈艰险。但妖族肉体强悍,常作为神通手段之一,景蕤又经历过两次雷劫淬体,哪怕现在身上没有妖力,这白玉石阶,虽艰难险阻,到底一步不错的走过来了。
景蕤甚是佩服玄阳先祖,居然用石阶来炼体,且每每险在他的极限之境,使得他屡有突破。借这一番炼体,他的炼体术约莫能再进一步。
炼体一道不易走,炼体者,蜕凡骨,炼仙骨,以血肉之躯破开天地壁障得登仙途。不说其中炼体之苦痛艰辛,亦不说其中所需天材地宝的寻觅之艰,只说其炼体方法多借诸外力千锤百炼锻炼身体。如百丈湍流的垂击,如雪山冰峰的苦寒,如雷霆加身的淬炼,如风刀砥砺……是以,炼体之人多行走于世人止步的险境,入永夜之渊,进万魔林,攀九阴山,渡无尽海,于死生之间行走。如此这般,非大毅力者,至坚至勇者不可。但凡中途生出一丝畏惧之意,道心有缺,道心缺,道途阻。
九十九级石阶,景蕤走了九十八级,只余这最后一阶,踏上去,便要入玄阳道宫的宫门了。景蕤摇摇曳曳的攀上了九十九阶,一脚迈进了幻阵里。
幻阵如真,他在里面忘了自己的前世亦没有今生,他只是俗世一农家子。农人的日子不过好,丰年尚且能裹腹,灾年打饥荒,鬻儿卖女,挣扎着求生活。
景蕤初时被卖与一富户。富户为富不仁,他遭受各种毒打与虐待,九死一生的逃出来后成了一逃奴,之后各种颠沛流离,辗转求生存。乞过食,卖过艺,坑蒙拐骗,三教九流的混。后来,天下大乱,连遭兵燹之厄,眼看要活不下去了,恰逢官府四处抓壮丁。他被抓了壮丁,充作士卒上了战场。许是命贱天不收,几度生死悬关,他死而复生,赚下功劳当得百夫长,其后,将军反,他追随。将军立国,他有从龙之功,荣耀加身。将军薨逝,扶其幼子登基,复几年,废幼帝,他黄袍裹身称帝。晚年,诸王乱,逼宫,崩。在荒年时,他命如草芥之际,他没有死;卖身为奴,惨遭虐打,微如蝼蚁之际,他没有死;流浪江湖,颠沛流离,朝不知夕之际,他没有死;战场厮杀,刀山剑林,腥风血雨中他闯荡过来,人生多舛,他没有死于他贫苦困顿,亦没有死于兵燹与战争,在他面南朝北,居九五至尊,坐拥天下,唯我独尊之际,他却死于亲子之手。临死前他的悲愤直冲九霄,天子震怒,天地变色,风云啸聚,一生的过往刹那间纷至沓来,他悲,他喜,如癫,似狂,最后全化作一声苍凉的笑。
幻境在他笑声中破灭,这不是他悟了,幻境不破自破,而是他临死前在激愤之际暴发的力量打破了幻境,以力破阵。
幻境破,山门现。
景蕤站在玄阳宫门前,仰头看那高高的宫门,神情还带着点初出幻境的茫然,似悲还喜。
宫门高阔皆十余丈,乃木制,观其形似一根木头所制,也不知是何木竟如此巨大。飞檐斗拱,金乌盘踞两侧,鸟首昂然,尾翼曳曳,光若双日倒挂。宫墙巍巍,由大块大块的青色的晶石砌成,上饰以星辰砂。晶石色若晓天,澄澈莹润,光华内敛,星辰砂莹白透亮,若晓天之星,光华斐然。乍看上去,似乎苍穹倒挂,星河垂落。
景蕤心头震憾,那金乌不知是什么雕琢的,鳞羽宛然若生,上古神兽的威压重重倾轧下来,仿佛亘古不散。景家人以体内拥有金乌血脉为傲,然而,数十元年过去,景家人体内那点稀薄的金乌血脉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景蕤心中敬畏,眼神却亦发坚定,大道漫漫,唯有强者留名。不知不觉间他化为人形,伸手推门。
门内一片碧色莽莽,一棵巨木冲天起,其叶如桑,其木之巨不知百千里也,其木之高,不知千万丈也。巍巍兮,单木成林,皇皇乎,十日之出。
景蕤瞠目,这是扶木!
景蕤心中激动,三两步走到扶木下,化为九叶草,根须迅速往土中钻去,叶子摇曳着往扶木方向靠,发出惬意的呼声。浓郁的木气包围着他,景蕤几乎是立时便进入入定中。
浓郁的木气夹着点点白光往九叶草身上灌注,景蕤九片叶子微微晃了晃,光华流转,绿色秾艳欲滴。
少年蹲在景蕤的屋前聊无百赖的拿着树枝戳泥土,连续几日未见那精怪出现,亦未闻得屋中有响动。四周空寂寂,竹屋空落落,仿佛那日带着他从试剑峰上走下来住进这竹屋子里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目光直直盯着紧闭的门扉,少年脚下的泥土被戳出一个个凌乱的小坑,心里还在敲门进屋与不进之间摇摆。
“哇,桃花林!”女人的声音如银铃般远远传来,带着点惊喜。
“这时节居然还有桃花?”
“开得真美啊!”那女人的声音又赞叹道。
少年身子一僵,霍地回头,有人来了。
这片桃花林本来都落了,可那精怪一来,桃林就跟焕发新生似的,居然又开出一簇簇花来。
花开秾艳,照得整座山头云蒸霞蔚。
桃枝簌簌,桃花三三两两的落下,似有人来,却未见人影。
少年猛地收回目光,低着头,手中的树枝机械地划着地上的泥,神情渐渐变得木然,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起来。
脚步声渐近,有人分花拂柳而来。
“想不到竟有这般雅致的地方,也不知主人是何等雅量高致?我等今日有缘遇上,很该拜见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