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锋这个问题问得太突然，把所有人都听得一愣。
    周城健也愣住，愣了半天才慢慢直起了身体，他端起水杯，一开始是轻轻的饮一口，仿佛是不解渴，干脆一饮而尽，将水杯重重的扣在茶几上，说：“因为尸体不会传播病毒。”
    华淑琴一听，捂住嘴怕哭出声，眼泪不停的流。
    陈小希马上坐过去安抚她。
    程锋轻轻地点了点头，对周城健说：“无论如何，你也总算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没有出去乱来，可你不该因此杀人。”
    “没办法，谁叫房雷自己撞上来，为了名誉，我只有杀了他。”周城健懊悔不已。
    程锋呼出一口气说：“把那晚的案发过程说说吧。”
    周城健开始讲述。
    没错，他的确有一把备用钥匙。
    那晚庆祝结婚周年回公寓趁妻子睡着，他悄悄地去了解剖室。医学院的硬件设施确实差，解部室的门从里面无法反锁。他开门进去把门合拢时，看见有个人影，也就是石佛站在厕所外，他生怕被发现，发出鬼里鬼气的哭声，也许是有段距离的原因，声音在传播过程中被空气抵消了一些男性的低沉，让石佛误以为是女声。吓走石佛之后，他下到储尸间，因为急于发泄，随手将门虚掩。哪想实施过程中，房雷撞了进来，他向房雷哀求并坦白了原因，博取了同情。虽然房雷表示不会将事情说出去，甚至还帮助他将尸体抬进灌尸池，但他还是不放心，借口上去拿冲洗器具时藏了一把解剖刀，趁房雷不注意，将他割喉。担心后面还会来人，他随后就离开了命案现场。
    听了周城健杀房雷的过程，每个人的内心都不是滋味，不知是该同情周城健，还是为房雷惋惜。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二连三的杀人？”程锋说。
    周城健内疚的看了华淑琴一眼，沮丧的说：“因为快感。”他又转脸看着程锋一会儿，双手抱着头歇斯底里地说：“从杀死房雷的那一刻起，我发现自己竟然有快感，我发现十年的无性生活让我的内心产生了畸形的变化！”
    杀人居然会有快感？
    所有人都一副不可思异的模样，连华淑琴都惊讶的盯着周城健，浑身都在颤抖。
    “你是医学院的老师，你应该懂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你知道你心理畸形，为什么不控制？”程锋说。
    “我也试着用心理学方面的知识控制自己的杀人欲望，但是……那感觉实在太刺激了，我没能控制住。”周城健说。
    程锋无奈的摇了摇头说：“然后呢？”
    周城健说：“从那以后，我几乎每晚都站在阳台那里，用望远镜眺望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先是江慧落单，再是于京平。”
    程锋说：“那石佛第一次梦游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动手？”
    周城健说：“虽然我有杀人欲，但多少还分得清主次。”
    程锋说：“你是说，因为石佛把这件事和灵异挂上了钩，你就干脆把目标确立在这几个曾经拿徐如萍开过玩笑的人里？”
    周城健说：“是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早在他第一次梦游的时候就杀了他。”
    石佛一听，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的深呼吸。小古都忍不住看着石佛，替他庆幸。
    程锋说：“也是因为知道他梦游时的状态，所以你才敢在他第二次梦游的时候当他的面杀了吴军，对吧？”
    周城健点了点头，说：“然后我嫁祸给他，虽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我从头到尾想过，你们基本上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就算怀疑，你们也很难想到我的杀人动机。”
    程锋说：“是啊，如果不是看到小希生母发病的状态，我几乎不会在意你在徐村突然倒地的样子是假装的，也就不会发现你是名艾滋病患者，从而找出你杀人的动机，解开一切谜团。”
    “也许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坦白了一切的周城健仿佛释怀了一样，虽然内疚，却也轻松了许多。
    程锋说：“假如我们真的把石佛当凶手结了案，你怎样面对自己难以控制的杀人欲？是准备继续杀人，还是……”
    “不。”周城健摇了摇头，说：“杀人虽有快感，但同时也会产生罪恶感，我本来准备这件事结束之后，把事情告诉妻子，让她送我去心理康复中心强制治疗，没想到被你们提前识破。”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程锋让小古给周城健戴上手铐后，一起走到房门口，一直流泪的华淑琴在沉默很久之后，突然大哭起来。
    周城健回头，也眼泪纵横。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华淑琴哭着说。
    周城健望着妻子美丽的脸庞，内疚并微笑着说：“亲爱的，别为我难过，其实十年前我就已经算是被判了死刑，有今天的结果也是罪有应得。只是苦了你，这些年你有多辛苦，我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不过还好，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各个方面又那么优秀，所以在我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后，希望你走出阴影，去面对去选择新的人生，我会祝福你的。”
    这一番临别告白连其他人听了都忍不住鼻酸，华淑琴更是泣不成声，无法自持的倒在沙发上。
    陈小希和石佛赶忙把她扶正。
    周城健想要走回去，却被小古用力拉住。
    外面残阳如血。
    很多人都闻讯赶来，离得远远的围观。
    上了警车，周城健请求车速慢一些，请求所有车窗摇下来。
    程锋理解他的意思。
    警车慢慢地从围观的人前经过，周城健尽量把手扬到令所有人都能看见的高度。一片唏嘘议论之声随之响起。
    微风吹进车里，吹开了程锋的眉头，吹散了眉间的疑云。
    结束了，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回到警局，程锋让小古在口供房对周城健进行口供补录，自己先去食堂吃饭，之后带了两份往回走。
    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走得这么闲情逸致。
    夜幕已临，警局内亮起了灯，大部分警察还在吃饭，楼道内冷冷清清。可这一点也不影响程锋的心情，他很轻松的吹着口哨，吹着林依轮的一首《爱情鸟》。
    口哨的声音遮盖了脚步声，他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当他发现一条不是自己的影子出现在地上时，猛的回头，看到一个一脸紧张兮兮的男人。
    还没等他开口，那个男人主动说到：“我是来报警的。”
    “什么事？”
    “我是个有分寸的人，在报警之前，我想问问，假如我犯了一点小事，但是有将功折罪的表现，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那要看你犯了什么小法，有多大将功折罪的表现。”
    “放心，我是个有分寸的人，要是犯得事比报得案还小，我是绝对不可能来自投罗网的。”
    “好吧，说说你犯了什么事？”程锋的确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诚肯，诚肯的像是一根筋。
    “前几天去省医学院维修宽带，在女生浴室的排气窗上装了微型探头。”男人似乎怕程挨骂，赶忙说：“放心，虽然我有这个嗜好，但我是个有分寸的人，只供自己欣赏，从不传播。”
    “我是不是要表扬你？”
    “别这么说，我知道我的行为很不道德，也触犯了法律，但我要是没这么做，可能就不会记录下一段杀人视频。”
    程锋这才忽然想起江慧是死在女生浴室的，先前是因为案子已经破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男人掏出一个U盘，说：“你们要是有分寸的话，我交出这个，你们应该不计较我犯的小事，而且还应该给我奖励。”
    这时，报案处的几名警察也吃了晚饭归来。
    程锋从男人手里拿过U盘，说：“我也是个有分寸的人，你给我的东西很重要，你是有功劳的，我由衷的感谢你，我会在你坐牢之前买块肥皂给你，让你把屁股洗得雪亮雪亮的。”
    说完，他就招呼几名警察过来抓人，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办公室走。那个男人被警察挟着拖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暴睁双眼，粗子脖子，冲程锋的背影吼：“你做事不讲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