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圆圆的拱形大门，一轮弯弯的弓形小桥，无不衬托出这家小院的别具一格。院子里，一个头发花白但步履矫健的中老年男子急匆匆地行走在回廊里，很快，他便来到了主卧室门口，男子侧耳倾听了一下，才拿手扣响了卧室的门。
    “谁呀？”一个威严的女音传了出来。
    “玲姐，是我，老周。”男子恭恭敬敬地回答。
    “进来吧！”
    话音刚落，穿了一身黑色睡衣的玲姐从床上坐了起来。身旁那只乖巧可爱的金毛“嗖”地一下蹿到了主人的腿上，讨好地用脸蹭着主人的腿，玲姐一手抚摸着金毛的头，一手拿着一张老旧的照片，精致的脸蛋上依稀有泪珠的痕迹。
    “老周，有事情吗？”玲姐盯着老周。
    “玲姐，苏芩来电话了，她说……”老周附在玲姐耳边低语了几句。
    玲姐的脸色瞬间由悲伤变成了愤恨。
    “老周，查过那个鉴定中心的负责人了吗？”
    “查过了，巧的很，负责人是当年您公公郑师长手底下的一个副排长，叫李攀峰。”
    “李攀峰？没有印象。”玲姐摇摇头。
    “是啊，估计当年他并不怎么起眼。但要是郑师长还在，他肯定知道这个人。”老周说。
    “是啊，可是我爸他……”玲姐说着，停了下来思考了几秒，“老周，此人有什么爱好，打听过了没有？”
    “打听过了，此人不贪财不好色，唯独……对古董收藏情有独钟。听说他尤其喜好瓷器和字画。家里专门有一处房子就是存放瓷器和字画的。”老周说。
    “那就好，有爱好就好，就怕他什么也不爱，那反而是不好办了。老周，就从我们最近搞到那批瓷器里，挑选一对上好的，送给他。”玲姐揉着太阳穴说。
    “是……”老周答应了一声，但并没有准备出门。
    “老周，这件事情要速战速决，决不能让那个贱男人看到真实的鉴定结果。你怎么还不动身，还有什么事情吗？”玲姐疑惑地问杵在床前的老周。
    “玲姐，”老周慢吞吞地说，他并没有忤逆主子的习惯，“那批瓷器是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为了这么一个贱男人，就要白白地送给那个姓李的两只？玲姐，我替您感到不值。我认为在那个贱男人身上我们不用花费这么多的财力物力，直接把他做掉不就可以了，玲姐，我周喻光愿意……”
    “老周，你愿意怎样？”玲姐冷笑一声，“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这些年，若不是卿言身居要职，四处帮助我们打点，我们能这么平安吗？卿言是拼掉半条腿才混进公安系统的，他每天在那边都要如履薄冰一样地生活，你居然还要无端地惹是生非，那个男人在A市很有影响力，你以为，你杀了他，你能全身而退吗？一旦事情败露，再牵扯到我们的生意上来，你想过后果吗？”
    “是是，玲姐，您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谨记，不能因小失大！”老周脑门子里渗出来一圈汗，他弯腰驼背地听着主子的训斥。
    “老周，从另一个层面讲，你跟着我和卿言这么多年了，我们虽不是一家人，但已经胜似一家人了。我将来是准备把你当作叔父一样的养老送终的，我怎么能让你冒这样的险呢？”
    “谢谢玲姐！”老周哽咽着说，上了岁数的人，特别容易感动。
    “更何况老周，你不知道恨一个人的滋味，食其肉寝其皮这些都是下下之策，真正的报复，是要看着那个贱人在这个世上痛苦地活着。他不是整天都在做善事标榜自己是个大善人吗？我就要搞臭他的名声，让他活在痛苦与自责中。过不了几年，他就是不死也废了，何须我们自己动手呢？”
    “是，玲姐！还是您考虑得周到。我这就去办。”老周不再多言，匆匆走出了房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玲姐手敲桌面，发出了一阵喃喃低语声。
    活动时间，教室里面一片喧闹声，震天动地的。
    益芳菲摇了摇头，前脚刚刚迈进门，一根粉笔夹着嗖嗖的风声，在空中翻滚出了一条优美的二次弧线，然后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到了益芳菲脸上，益芳菲伸手一摸，一个粉红色的印渍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上。
    教室里经过短暂的喧闹之后，安静了下来，学生们各自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益芳菲拿眼一瞄，只见从讲台上匆匆跑下去的那两个家伙，姜剑峰和程星星，他俩也正要坐回座位。
    “你俩，站住！”益芳菲大喝一声，那两个人站在了过道里。
    “谁扔的粉笔？”益芳菲问。
    两人定定地看着益芳菲，都不说话。
    “姜剑锋，你先说，谁扔的。”
    “……”姜剑锋歪着头看屋顶的灯管。
    “程星星，谁扔的粉笔？”益芳菲又转头问另外一个。
    “……”程星星用手摸头，头皮屑从他的头上哗啦啦地飞出来一小片。
    “吆，都不说，还挺讲义气的，互相包庇了。”益芳菲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了两人身旁。
    “纸能包住火？”益芳菲温柔地说，然后翻起两人的手。
    程星星的手黑乎乎的，像从碳堆里出来的，姜剑峰的手掌上则红彤彤的一片。
    姜剑锋俊俏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说，你为什么扔粉笔？”益芳菲虎着脸说。
    “老师，不怨我，是他先推我的。”姜剑峰端正地站着，一脸的委屈。
    “这么说，是他推了你，你就拿粉笔打他？”益芳菲问。
    “是的，老师。”姜剑峰说。
    “哦，那你就既对又不对了，一方面，是他先推的你，所以你理应报仇，来而不往非礼也嘛！但另一方面，他推你，你也应该推他呀，不应该用粉笔砸他嘛！”益芳菲慢悠悠地说。
    “推吧，你俩站那，姜剑锋，给你机会，推他吧。”益芳菲说着，把两个人撵到了讲台下面那片空旷的地方。然后，她又让一个学生拿了一本书，在黑板上抄题。
    拿眼一瞄，那俩家伙站在那不动。
    “推，你推程星星一下。”益芳菲命令道。姜剑峰不明就里，于是就推了一下。
    “程星星，他推了你了，你不报仇吗？推他一下。”益芳菲又命令另外一个。
    于是，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站在讲台下推开了。两个人在上面表演。底下的人偷偷地笑。
    益芳菲看到黑板上的题抄完了，于是对教室里的学生说：“这是本周末周周清检测的同类型题，老师先给你们透露一下。到时候你们早点做完不就可以早回家了。”
    “哇，太好了！”底下响起来一片叫好声，以及取纸笔声。
    “现在，你们先自己动手做一会，然后我叫几个同学上来做，最后老师来讲评。”益芳菲又说。
    “老师……”姜剑峰不想推了，他想回到座位做题。
    “谁多推了一下？”益芳菲问。
    “我。”程星星说。
    “傻逼，”姜剑峰的嘴型看上去是在骂程星星了，“老师，我让他一次，我不推了。”
    “那怎么行了，不能让你吃亏。继续推。”益芳菲说。
    “老师，我错了！”姜剑峰低下了头，手指头缠在一起，一脸诚恳地道歉了。
    “老师，我也错了。”程星星也赶紧认错。
    益芳菲也累了，“无聊不无聊了，你们俩？”
    “无聊！”姜剑峰和程星星异口同声地说。
    “就利用你们俩互相推的这段时间，爱迪生发明了电灯泡，居里夫人发现了镭。……”益芳菲话还未说完，被姜剑峰给打断了，“老师，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发明电灯？”
    “是呀，有若干个这么长的时间堆砌起来不就可以了吗？科学家的每分每秒都很宝贵，他们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在你们做的这些无聊的事情上！”益芳菲嗤之以鼻地说。
    “嗯，老师。”姜剑峰和程星星异口同声地说。
    “你俩回座位吧。”益芳菲挥了挥手，把两个人放了回去。
    “谢谢老师！”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对了姜剑峰，别忘了明天买一盒彩色粉笔带来。”益芳菲又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彩色印子。
    “老师，我就扔了一根？”姜剑峰小声说。
    益芳菲还没来得及再一次唾沫星子飞溅地教育他，底下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玉老虎来了。”这个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教室里以及门口的蔚小兰听到。照蔚小兰以前的脾气，早就火冒三丈，把这个孩子当小鸡一般拎起来了。但奇怪的是。蔚小兰今天并没有生气，这段时间蔚小兰好像转性了，脾气出奇地好。
    “粉笔没有以‘根’卖的，你损坏了公物，根据中学生守则第三条第21款，你理应买一盒赔偿啊。你要是觉得不服气的话，明天把你家长请到政教处来，咱们理论一番。”蔚小兰又说。
    “啊？我买，我服气，不用请家长。我明天买一盒带来。”姜剑峰赶紧乖巧地说。
    “是啊，粉笔是老师们上课用的，以后谁要是拿着打人，再被逮着了，那就让你父母把班里的彩色粉笔都负责了吧。”蔚小兰又重申道。
    益芳菲觉得很欣慰，蔚小兰出手，自己是最大的受益者。近一段时间，不用担心学生们扔粉笔玩了。
    “主任，您找我有事情吗？”出了教室后，益芳菲问蔚主任。
    “去操场角门，你就知道了。”蔚小兰神秘兮兮地说。
    “操场角门，那不是蔚小兰和季名山幽会的地方吗？”益芳菲心中暗想。
    益芳菲踢着一颗小石子，边走边想，是谁找自己呢？
    首先想到了校长，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校长快要退休了，最近伤感得不行，他老人家不是跟那些老教师们座谈，就是合影留念，仿佛学校的花花草草他都留恋得不行，他是绝不会在这个时间找自己谈工作的。接着又想到了书记，书记的女儿最近刚刚给她生了个大胖外孙子，她老人家高兴的，每天一下班就急匆匆地回家抱外孙子了，她肯定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找自己的。那么，是谁在这快要下班的时间来找自己呢？
    益芳菲的脑袋里面瞬间浮现出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器宇轩昂的外形，炯炯有神的眼睛，听说他老婆去世好几年了，莫非，他对自己有意？可是，学校里单身女教师这么多，更不乏精明强干、出类拔萃者，他怎么就瞄上了这个傻乎乎的自己呢？
    益芳菲和小石子一起走到了操场角门口的时候，抬眼一看，首先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再看，就看到了小汽车旁边站着的男人，果然是那个看外表英俊潇洒，看内心孤独寂寞的中年男子，老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