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丁总与魏鬼差签订契约至今，已经过去将近小半年，魏离公寓墙角那盆功德花开了五十六朵，恰好凑齐一串“五十六个民族爱我中华”。
    虽然进度条已经过半，丁允行依旧不满意，因为按照目前的进度，他估计得到明年才能将将凑满九十九个功德。
    这就意味着，他起码还得在魏离手下混上半年，继续当牛做马被各种压榨剩余劳动力。
    一想到最近这几个月是如何水深火热地过来的，丁总就恨不能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一把。
    他以为自己这进度够蜗牛爬了，没想到蜗牛上面还有树懒——听到小姑娘报出的答案，他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出现幻听了。第二反应是……嘴巴张圆了。
    “八、八十年？”丁总仿佛突然间受到莫大的打击，装了弹簧的巧舌活像打了蝴蝶结，“怎、怎么会？那你现在多大？不是……你跟了她八十年，那当初总共签了多少年？”
    小姑娘……或者说，貌似“小姑娘”的服务生用一种“少见多怪”的眼神瞟了他两眼，压根不屑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
    白衣的调酒师恰好调制出一杯龙舌兰日出，他将红黄两色的香槟杯推到丁允行跟前，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所谓的‘契约’，没有固定时限，具体条款全看契主，也就是签订契约的鬼差心情。就我个人的经验，八十年已经不算长了，有的鬼差动辄签上一两个世纪……”
    他在魏离和丁允行之间飞快地扫了个来回，隐隐悟到了什么，不轻不重地补充了一句：“至于那种一两年间就能了结的契约……不是契人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就是契主脑子进水了。”
    “脑子进水”的魏离：“……”
    “买彩票中了五百万”的丁允行：“……”
    魏离干咳一声，假装没看见丁总投来的视线，接过调酒师递到跟前的“红粉佳人”，用吸管轻抿了两口，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十万火急地把我俩叫来，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丁允行权衡了一下轻重缓急，决定稍后再跟魏离掰扯关于“刑期”的问题：“急着找你俩主要为了两件事，首先是想问问，要怎么对付那个小日本，你俩有章程了没？”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魏离，很显然已经达成共识，要对付一个修为高深的日本阴阳师，必须魏小姐亲自出马。
    魏离从衣兜里摸出青玉簪，翻来覆去把玩了一会儿，半晌才道：“那小子之前想打通人间和冥界的通道，被我们阻止了，一定很不甘心。如今传国玉玺在他手里，他要是还想打开通道，就必须集齐欧冶子铸成的五剑——我打算拿纯钧剑当诱饵，引他上钩。”
    丁允行十分认同地连连点头，追问了一句：“那要怎么引他上钩？”
    魏小姐很实诚地答道：“还没想好。”
    丁允行：“……”
    绕了半天，说了等于白说。
    闻止捏紧玻璃杯，柠檬水里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沉吟片刻，说：“我倒是有个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移到他脸上。
    闻止下意识地看了魏离一眼，不知怎的，丁允行觉得这男人的目光带着某种特别的意味，一定要找个词加以概括，那大概类似于……心虚。
    “我们之前猜测，这个阴阳师和应氏存在某种关联，很可能是互惠互利的共生关系，这个猜测在昆仑山时基本得到印证，”闻止说，“如果没有大财团的支持，他不可能一次性调动那么多人手，更没法在不惊动外界舆论的前提下接二连三绑架儿童，还千里迢迢地送到昆仑山献祭。”
    丁允行突然嗷了一嗓子：“对哦，那些藏了炸药差点坑了阿离的卡车就是应氏的，他们两边肯定有一腿！”
    闻止：“……”
    话是这个理没错，可他怎么总觉得丁总的表述有点……非同寻常？
    魏离似乎预感到什么，眼睛紧紧盯住闻止：“所以呢？”
    闻止下意识地推了下镜片，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注视：“之前我被陷害下狱，少不了应氏的推波助澜，如今我在昆仑山现身，应氏一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全力追查我的下落。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我进入他们的视野，应氏必定将全副精力放在我身上，到时就能顺理成章地带出纯钧剑的下落……”
    他话没说完，就被“当”一声响干脆打断。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魏小姐的脸色比被冥界大boss临时加塞了重活还难看，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关里硬挤出来：“你想自投罗网，然后拿自己当诱饵引应氏上钩？不行，太危险了，不许去！”
    魏离压根不给闻警官驳嘴的机会，直接盖棺定论，闻止虽然想好一箩筐的理由，可惜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魏离干脆利落地堵了回去。
    他微微倾过身，握住魏小姐的手，试探着开口：“阿离，我……”
    魏离“啪”一下甩开他的手，十分铁面无情地打断他：“说了不行就不行，应氏现在恨不能扒了你的皮，你要真落在他们手上，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我千辛万苦把你从阎王殿拽回来，不是为了让你自己找死的。”
    闻止：“可现在敌明我暗，应氏是我们唯一的线索，用我引他们出洞是最好的办法，而且如果计划顺利，也许我身上的罪名也能一并洗脱……”
    魏离面无表情：“你也知道是‘也许’，万一不成功呢？万一你非但没能引出幕后黑手，还把自己赔进去了呢？你知道鬼差不能直接插手人间事，你想让我到时冒着遭天谴的风险，去魔都市局玩一把‘劫法场’吗？”
    这俩机关枪似的你来我往，压根没有旁人插嘴的机会。丁允行干瞪眼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间歇，忙不迭打断这乌眼鸡似的两位：“那个……你俩要不要先听我说完第二个消息再下定论？”
    胆敢插手“神仙打架”的“小鬼”丁总立马成了众矢之的，魏离冷冷瞟了他一眼，只说了一个字：“说。”
    无辜遭殃的丁允行一肚子委屈，可觑着魏离寒霜一样的脸色，愣是不敢怼回去。
    他默默念叨三遍“看在你跟我定契约的份上”，把心头窜起的无名火强压下去，屏息了两秒，这才继续往下说：“这第二个消息可能对你们更有用，就在今天凌晨，应氏太子爷亲自给我打电话，希望能延续之前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