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奎略皱了下眉，看向卫季子。卫季子眼观鼻口耳观心，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
    “等他安排，指不定弄出什么幺蛾子。”钱坤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彭奎，你过后找些个靠谱之人，在苏掩瑜宅子边儿上另起一座，他说什么都别管。”
    “少谷主，不必如此……”卫季子刚开口婉拒钱坤，却直接被苏掩瑜打断了话：“公子不要忙着推拒，有些事情光靠我们说也说不清什么，不过公子观察上一段时间，定能有所分晓。现在这么安排，是再好不过的了。而且谷中人手也够，李姜原就是瓦工，并不会多麻烦。”
    “既如此，在下再次谢过诸位了。”
    “公子太客气了。既然进了亡命谷，便都是兄弟，哪有兄弟之间天天谢来谢去的？”钱坤对卫季子这样极其谨慎的礼仪观念有些不大愉快，“今后不要弄这些个虚的，在谷中这样，也容易吃不开。”
    “……好。”
    “卫公子一路劳顿，我这儿地方够富余，卫公子若不嫌弃，还请暂时住在这儿。”苏掩瑜开口道，“少谷主确实好意，不过树大招风，卫公子初来乍到，卫小弟又灭了吴极的气焰，我这里纷繁事儿少，正好可以免了不必要的波及。”
    苏掩瑜开口留人的时候，钱坤其实是有点儿不高兴的。毕竟他先请人在前，这苏掩瑜出来截胡，换做谁都会别扭。不过苏掩瑜说的在理，如果真把卫季子安排在自己那里，今后不要说那个便宜谷主，猫猫狗狗的烦心事儿定然是少不了了。
    苏掩瑜却不一样。除了那二谷主敢得罪他，一般人即便看他不顺眼也得让着几分——谷中会医术之人本就不多，想苏掩瑜这样师出名门的唯有苏掩瑜一人。小来小去的倒还好，万一有了急病重病，那苏掩瑜就是救命的活佛了。不过苏掩瑜也一向不与人生事，故而他本人的声望，在亡命谷之中，还是蛮高的。
    苏掩瑜好清净，故而在寨子边儿上单独立了独门独院，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故而这里也确实是难得的清净之地。
    钱坤点了点头，苏掩瑜便领着卫季子三人到偏屋歇着去了。彭奎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少谷主……”
    “现在还不行。”钱坤微微皱起眉，“只要确定大印不在他那里，就动手。”
    “所以……”
    “卫公子入谷，还缺个正儿八经的告江湖书。”钱坤看向彭奎，“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属下这就去办。”
    苏掩瑜住处的偏房，常年空着。当时立户的时候，苏掩瑜的意思是日后看到哪个天资好的，便收了做学徒，平日里打打杂干干活什么的。不过流亡之人，少有对医术有天赋的；那些平平常常的，苏掩瑜又瞧不上，于是这偏屋便一直闲置着。
    “这么大的院子，可是苏兄一人打理？”
    “倒也没多少事情，”苏掩瑜笑道，“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权当消遣。”
    “苏兄哪里人？”
    “我本是西关人，后来跟父兄到燕国腹地。机缘巧合，拜了个江湖郎中为师。我这侍医弄药的技艺，便是那时候习得的。”
    “想必令师也必然是天下名义。”
    “哪里，”苏掩瑜笑了笑，“家师连甘草都不认得，平日里没少因为医错了病挨打。”
    “……还是苏兄天资过人。”
    “先不说我了，”苏掩瑜看向卫季子，“听闻卫公子本为中原卫氏？”
    “是，家族蒙难，侥幸逃出生天。”
    “恕在下冒昧，令府……”
    “只剩我一个了。”一想到这儿，卫季子的心都揪了起来。
    “公子不要伤心，”苏掩瑜顿了顿，“早先我在跟家师云游之时，途中救过一对母子。据那女子说，本为中原卫府之人，省亲途中为奸人所害，险险丧了性命。”
    “母子？”卫季子愣了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算起来，当年我才不到七岁，”苏掩瑜皱起眉，“算来也有快十六七年了。”
    卫季子一听这个时间，当时自己连话都说不清楚，遑论知晓此事。而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悉数丧命于那个噩梦之夜。而且当时苏掩瑜也还太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到底听得真不真切、记得准不准确还未可知。不过此事若为真的，那么卫氏，当还有旁支存活。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卫季子听到得最好的消息了。
    “不过当下形势，公子还需先站稳脚跟，再做打算。”
    不用苏掩瑜说，卫季子也很清楚。现在他不但什么都没有，而且还是朝廷要犯，什么事儿不经过几番考量便贸然行动，只有作死的份儿。
    不过苏掩瑜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公子，床铺好了。”卫小北走了出来。
    “在下便不打扰卫公子休息了。”苏掩瑜执礼，“稍晚些我再来叫你。”
    “多谢。”
    一路精神紧绷，入谷之后又是折腾了一番，卫季子躺在邦邦硬的板床之上，一股倦意直袭全身。
    可是这一觉，卫季子睡得并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