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放假赶得巧，正逢五日一次的市集。小贩的摊位都摆到了路两边，把本来就不宽敞的车道挡得更加狭窄。
    自进了城，纪山青开车的小三轮儿就一直堵，还没人走得快。赵意坐在车斗儿的小板凳上烦得不行，纪山青倒是没什么表情。路被车堵了，就停下来，靠在身后的靠背上，耐心的等着车和人错开，能走了再走。
    赵意的脸色不好看，但这种情况，他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一走一停的，纪山青把车拐到了一家汽修店门口。
    车刚停下，外面儿钻在一辆汽车下面满身油污的人就从车下面探了个头出来，遥遥的看见门口儿停车的是纪山青，笑着招了招手，“又来采买啊。”
    纪山青拔了车上的钥匙，伸腿下了车，一边回道，“是啊，琳姐呢。”
    那人也不从车下面出来，随口答道：“里面儿躺着呢。”
    “最近不忙啊。”
    “忙里偷闲呗。”那人笑了一下，扬了扬手上的工具说：“你进去吧，我这儿还没完呢。”
    纪山青看了一眼还在车斗儿里窝着没打算下车的赵意，回道：“我就先不进去了，还得去买东西呢。先把车停这儿，晚上再来取。你帮我跟琳姐打声招呼。”
    “一步两步的事儿……”那人也不纠缠，“成，那你先去，回来早了还能碰个面儿。”
    说完那人就自顾自的又钻回车底下了。
    纪山青转头看着还在车斗儿里坐着的赵意，笑了一下，“怎么，还不下来？等着我抱你下来呢？”
    赵意看他了一眼，起身从车斗儿里蹦下来了。
    和纪山青往外走出好远，才听又听纪山青说话，“你打算买什么，先去给你买。”
    “我不急。”赵意总比纪山青要慢上两步，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纪山青走路还不是一般的快。刚开始他还窜着劲儿跟着他的步子走，后来就跟不上了，索性自己晃荡。可能是发现他步子缓，前面的人兀自放慢了些，不过还是快他很多。
    “这次出来主要是批练习册的，得用车去拉。这会儿车上不了街，等晚上散集了再开车出去买。所以这会儿先紧着你的买，不然过会儿，你想买什么也没时间了。”
    “成。”听他这么说，赵意也没再矫情，想了想才说，“那先去买衣服吧。”
    闻言，纪山青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赵意也不知道他看啥，也不想问。老老实实的跟着纪山青走路。
    就这么无言的走了一会儿，见纪山青无意识的又有加快脚步的迹象，赵意突然出声儿了。
    “纪山青，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注视着纪山青脚步的赵意，发现前面的人脚步微微呆滞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迈开。他抬眼看着前面的背影，直挺挺的，像杆枪。
    纪山青不说话，赵意以为他不会说了。也没放心上，本来就是无心一问，他也没指望纪山青能回答。
    可沉默了一会儿，纪山青才说，“多久以前？”
    赵意眉梢微动，“当老师之前。”
    “哦。”纪山青声音很平淡，“在部队待过。”
    赵意微微有些诧异，他是觉得纪山青身上有些常人没有的小习惯，比如一般情况下这人总是腰背直挺的，不管坐着还是站着，比如他对一些规则和命令过于严苛，比如习惯的指示和异于常人敏锐的判断，比如现在快于常人的脚步。这些确实能对得上他说的在部队待过。作为军人，是会有些从训练中带出来的小习惯。
    但是赵意却从没想过纪山青原来当过兵。
    因为赵意有一种诡异的直觉，直觉纪山青这个人，很肆意，甚至顽劣，或者极度自负。只是那种骨子里的劣性被他自己狠狠地压下去，不需他们出现。
    就像无法无天的大妖给自己绑上了捆妖索，不许自己再翻江倒海。
    这样的人早年怎么可能去部队那种近似炼妖炉的地方？
    可纪山青他偏偏是从部队出来的。而在他出来之后，又选择了捆妖索，生生把自己捆在这个小破学校里，甚至成了学校的守护兽。
    多么的，不可思议。
    可偏偏，纪山青就是这么做了。赵意没有觉得纪山青是被强迫的，他这样的人，要是不是自愿，谁也强迫不了他。
    可就是因为自愿，才奇怪。
    但是赵意没再问，无论是什么愿意，那都是对方藏在心底自己的枷锁。他不是也一样，一个富二代式的知名画家跑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支教老师，不也是很奇怪吗？
    纪山青没问他，同样，赵意也不会问他。
    说到底，两人的交情还不到能说这个的地步，赵意也没想跟他发展到说这个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