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没注意身后的动静，只是一脸认真的观察着棺椁上的细纹，这上面，竟然描述了苏子澜的一生！
    从他年少登基开始，一直到天子星驾，这上面都用线条清清楚楚的描绘出来了，简直是鬼斧神工！
    赫连一边看，一边忆起了自己在浣月国之时，压在心底几百年的过往。
    “发现什么了吗？”
    赤玺走过去，轻轻说道。
    赫连用手轻抚棺椁上的每一条细线，看了身旁的紫衣男子一眼，拉着他的衣袖，指给他看，“嗯，这上面描绘了苏子澜的一生，你看这里，这是我们第一次带兵出征，以前的我去哪儿都是独自一人，这次却拥有了十万士兵，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威风。”
    赫连微笑着拽着紫衣男子走到另一边，继续说道：“还有这里，这次当真是一场苦战，但苏子澜却凭着他自己摸索出的十字弓，以少胜多，取得了胜利，后来，我们在皇宫里庆祝了三天三夜！”
    “这里呢，是我在大殿上，被苏子澜封为护国大将军，几十位当朝官人为我祝贺之图。”
    “还有啊，这里是苏子澜被暗杀，结果早被我们识破，你看，其实躺在床上的人是副将，我和苏子澜都躲在门后呢，这些人真傻。”
    “还有啊，还有这里！”赫连指着棺椁上的几个小人说道：“这次出征，我中了毒，那毒药可猛烈了，苏子澜满城贴告示，遍寻名医，可他却不知，我死不掉啊，怎样都死不掉的……”
    说道这里，赫连眼角有些泪花，开始激昂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无奈，他自嘲的笑了笑，轻轻重复道：“无论如何，我都死不掉的……”
    赤玺安静的站在他身旁，听他对自己诉说以前的事儿，眸子里是一片深沉。
    赫连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渍，继续轻轻说道：“这里，这里是我们一起去打猎，苏子澜不小心摔下了悬崖，着实吓了我一跳，还好有副将，副将跳下去救了他。”
    赫连一直说个不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深藏在脑海里的这些记忆，突然像潮水般猛地袭来，几百年都不愿忘却，如果，如果再不找个人倾诉一下，他可能真的会忘掉，如果这些东西都被抹去，就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价值了啊。
    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再去跳一次火山岩浆吗？
    可是死不掉啊……无论自己怎么做，就算伤得连骨头都不剩，也还是会活过来啊……
    “还有这里……”
    最后，赫连说到棺椁正中的一幅图，手指颤抖，声音暗哑：“就是在这里，我，没能护住苏子澜，和……他的浣月。”
    赤玺侧眸看过去，图上，一个小人被长矛挑起，城墙上，一个黑色小人跳了下去，还有一个白色小人跪在地，盯着长矛上的那个小人，满脸歉意与绝望。
    虽只有简单的几笔线条，却让赤玺心里猛地一痛，有点儿呼吸不过来。
    再看站在自己身旁的黑衣男子，双手捂着脸，泪水不停从指缝中流下。
    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哭了……
    赤玺再也忍不住，一把搂过黑衣男子，纤长的手指轻拍他的后背，鼻尖埋进他的发间，闭着眼，轻声呢喃：“别怕，青阳不必害怕……就算所有人都忘了你，我也不会，我也不会的……”
    怀中人身子一震，把头深深埋进了他的肩，双手轻环上了紫衣男子的腰，泪水不住的往外流，赫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就是觉得这一秒，想当个孩子，想把自己隐忍了几百年的苦楚都发泄出来。
    他有什么错呢？
    他不过是救了一些好人，杀了一些坏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呢？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神啊，怎么能忍受成为一个凡人……
    原来啊，他是有怨恨的，他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他一直都是怨恨天界的……
    “青阳，别怕……我在……”
    感受到了怀中人的悲伤，紫衣男子将他搂得更紧了，从前往后，什么都不重要，我只要此刻，在你难过的时候，在你身边，就好。
    “赤玺，你到底是谁……”
    “我？和苏子澜一样，是一位你的故人。”
    故人……
    一个永生永世会在你身边护着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