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商量了一番，韩子青还是决定亲自再去见一见这个方正。韩子青始终觉得，方正虽然给山匪送粮食，但应该不是个坏人。凭着方正前几年为青云城百姓做的事，他就不应该是一个能帮山匪做恶人的人。白离表示认同，他也觉得，即便前几年是装的，一个人真的能长久假装而不露馅吗？翁君清也是，如果以往的性子都是装的，将军们真的会这么相信他？那可都是在战场上历过生死，见识过敌人凶狠狡诈的人。
    现在的青云城百姓在韩子青的刻意控制之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县令老爷已经被软禁了起来。一切的发展都如同过去一般井然有序，没有一丝不妥。但县令总归是一城之首，朝廷必须尽早解决掉方正，否则迟早会乱。
    韩子青带着白离和阿远在此来到了青云城衙门，守门的依旧是那几个官差。韩子青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官差便到里面去通报了。官差们这次通报的速度比上次慢了些，上次领他们进去的主簿大人也没了身影。但韩子青和白离也不大在意，循着记忆走进了衙门后方的大院。方正在院子中静静地坐着。虽然多了几个人看着他，他神态看起来却与上次没有什么不同。
    方正看见韩子青走进来，还是如同上次一般恭敬地起身行礼。
    “下官方正，拜见十三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子青欣赏他的沉着，道：“起身吧。”
    “谢殿下！”方正站直身子，对韩子青笑道：“下官以为，应该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韩子青示意白离做到自己身边，然后回看方正道：“因为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败露？”
    方正摇摇头，“下官以为，小小一个青云城，应当吸引不了殿下……没想到殿下与我猜想的完全不一样。”
    韩子青挑眉，“本殿没心思跟你打马虎眼，废话本殿不想多听。”
    方正提起茶壶，为韩子青和白离添上新茶，没再说话。
    韩子青不急不恼，看向白离。
    白离状似随意地道：“驻守青云岭的大军中出了一个奸细，是军师翁君清。”
    方正倒茶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
    韩子青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笑了笑道：“方大人认识这个翁君清。”
    方正平静地摇摇头道：“下官不认识。”
    “不认识你还收他的钱？”韩子青又问。
    方正皱眉看向韩子青，正要说话，韩子青又道：“不要说你没有，本殿查到了，还有证据。”
    方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了反驳。
    “所以你是收受了山匪的贿赂，长久以来为他们做事？”韩子青脸色一沉，“还用赈济流民的粮食来供养山匪？你这么做对得起爱戴你的百姓吗？！”
    “我没有！”情急之下方正连称呼都忘了，回过神来，又说了一遍：“下官没有，下官没有用百姓的粮食来养山匪。”
    韩子青和白离对视一眼。
    韩子青面带质疑问：“那你那些粮食是怎么来的？”
    方正看着韩子青，幽幽叹了口气道：“那是用下官所有积蓄买的。”
    二人十分惊讶，韩子青皱眉问：“你买的？”
    “可我们明明查到那粮食是从衙门在粮商处买来赈济流民的粮食中拨出的。”白离道。
    “是这样没错……”方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继续说到：“本身多买那部分粮食的钱，就是我偷偷添补进去的。”
    方正似有悔恨，“下官做不出来偷拿百姓粮食的事，但又不敢光明正大地购买，只得出此下策。”
    韩子青冷笑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说做不出有害百姓之事，背地里却为下山屠民的山匪送粮食。方大人，你可真是个大大的”好官”啊！”
    方正闭起双眼，“下官有罪，请朝廷降罪。”
    “方大人。”白离看着他，“你如此帮那些山匪，却没有任何收益，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若你能将关于山匪的事全盘托出，殿下必会对你从轻发落。”
    方正摇摇头，“殿下要罚便罚，下官无话可说。”
    韩子青拍桌冷哼道：“方正！你别执迷不悟！”
    方正依旧不说话。白离见样，淡淡开口道：“方才忘记说了，翁君清失踪了，我们猜测他是因为事情败露，被山匪带走了。”
    方正倏忽睁开眼，忙问：“你说什么？！”他显得有些许慌乱，“这怎么可能？！”
    韩子青和白离知道他们说到点上了，白离又火上浇了把油：“方大人，我们知道你与军师有些渊源，也与青云岭山匪关系不浅，想必这件事其中有些内情是我们不知道的。你待百姓如亲子，如今只有告诉我们实话，才是对军师对百姓好的。”
    方正愣愣坐在桌旁，反复回想白离说的话。良久，他才泄了口气道：“我和君清是幼时的玩伴，他父母早死，与哥哥君河二人相依为命。当时的青云城县令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人，时常迫害那些城外的流民。君清和君河实在忍不下去了，便和别人一起，在青云岭上圈地为寨，以打劫商旅为生。”见韩子青皱眉，方正又连忙道：“他们不是谁都劫，都是挑些臭名远扬的奸商，日子久了，那些商贩也就都习惯了过青云岭时主动交些钱财出来。君河带动的山匪都是些流民，本来也没有什么害人的想法，有时得的钱多了，会拿去换成粮食分给山下贫穷的村民。所以我们那里几条村子的村民，大多都与他们的关系很好。”
    白离却不大认同道：“不管如何，用抢劫来丰足自身都不是正道。”
    方正点点头，“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君清十六岁时就下山参军去了，成为了南边大军的一名军师。君清每年都有送钱财回来给君河，君河见弟弟出息了，也就没有再想下山抢劫。后来多是商贩们自愿送钱出来，帮助那些个穷苦村民的。”
    原来如此！因为是山匪出身，所以没有入籍账，翁君清为了参军也必须隐瞒自己曾经是山匪的身份。韩子青恍然大悟。
    白离疑惑道：“若是如你所说，他们都是些无心害人的普通流民，又怎么会突然下山屠村。”
    方正愤恨道：“下官也不知啊！下官也想知道是为何……直到他们将下官的妹妹带走，下官才知道，山上的情况不受君河控制了。”
    韩子青皱眉，疑惑问：“怎么？”
    “当初与君河一起占山的，是另外一个流民孩子叫申斌，他性格不似君河君清一般淳善。我们原本都想着只要有君河在山中镇着，申斌便不敢做什么。其中细节下官也不太清楚，只知申斌不知从哪找来了帮手，压住了君河。下官的妹妹和其他流民都在他手中，现在生死未卜。下官猜想，那些事应该就是申斌干的。”
    “你可知他找来的人是什么底细？”韩子青问。
    方正摇摇头道：“下官不知。”
    “他们用下官的妹妹、几位大臣和所有流民的性命，胁迫我为他们做事，第一件，便是帮他们找来粮食。”
    韩子青握拳，十分愤怒，“这个申斌，实在可恨！
    白离虽然面上不显，但是从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此时十分的忧心。
    “如果方大人所说的都是实话，那么军师很有可能也是受到和胁迫。”
    “实不相瞒。”方正犹豫了一下道：“舍妹与君清定过娃娃亲，下官觉得，他们抓舍妹除开牵制我，未必没有在君清那边增加筹码的目的。”
    白离点点头，“利用你的便利得到粮食只不过是一个小方面，得到军师的帮助能直接打击到军队，这才是他们最看重的。”
    白离想了想又说：“现在军师、方小姐、几位大人和那么多的百姓，现在恐怕处境都很危险。”
    韩子青看向白离，问：“先生现在可有什么计划？如今山匪的力量被我们化解了大半，我只怕他们会利用无辜的人孤注一掷。”
    白离沉吟了一会儿，看向方正问：“大人可还知道什么有利于我们的信息？”
    方正摇摇头，“别的事情，下官便不知了。”
    白离意有所指道：“他们得到的武器……”
    方正大惊，连忙道：“下官对于其他事情，当真不知！”
    “他们为何要屠村你确定不知？”韩子青又问。
    方正十分无奈道：“下官原本猜想是那申斌泄愤……”但现在看这两位提到武器……方正觉得自己背后都是冷汗，看来这次的事背后还有别的隐情啊！
    韩子青看他的反应，觉得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于是点点头，不再追问。
    白离适时转移话题道：“为了不让山匪发现我们已经得知了真相，还请方大人继续待在衙门里那也不去，我们自会派士兵来保护你。”
    换句话说，就是你还得继续被软禁着，直到他们解决清所有山匪。
    韩子青又补充一句道：“今日聊过的事，本殿相信方大人是不会随便说出去的。”
    方正又想起了他们说的武器，连忙逼自己赶紧忘掉，不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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