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游湖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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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李天远终于查妥了税收账目,修筑河堤的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便带着罗庭颜在太城四处游玩,然而太城毕竟不算辽阔,也不过五六日的光景,这大街小巷附近山郊野外的都玩了个遍。
    “大哥,我打算明日离开。”罗庭颜暗自数数,自己到太城来也接近半月。
    “这便要走了?”要挽留的话刚到嘴边,李天远却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少保这次出门是要江湖游历结交朋友,不可能一直待在太城,只是自己政务缠身不能随他一起远游,那些美好的畅想总是太过缥缈,“既然如此,今日我带你去游湖,当做大哥为你送行。”
    “太城之中有湖泊吗?”
    “天心湖不在太城,出了城门向东行大概一个时辰便到。”李天远说罢,便吩咐下人准备,两人骑着马带着各自的家丁仆役自唐国公府出发了。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来到天心湖,湖边一个十分简陋的码头掩映在芦苇荡里,水面有些狭窄,两艘游船顺着停靠在岸边。
    游船不大却也装点的十分精致,两个船夫撑着浆站在船头,毕恭毕敬的等候着。
    “大哥这是早有安排。”
    “早就想带你来,今日刚准备妥当,却没想到竟成了给你送行。”李天远一步跃上船头,转身抬起手,罗庭颜便就着他的手一跃,稳稳的落在他身边,仆役们将马匹拴好,纷纷上了另一条船,待所有人上了船,船夫划起浆,向着湖心撑去。
    两艘游船在芦苇中穿行,初秋时节芦苇泛起了暖暖的黄色倒映在澄澈的湖面上,船行而过时又被泛起的涟漪揉成了模糊的一片昏黄。船桨拨开一层层碧绿的水草,在满满的浮萍中挤开一条通路,被扰了清净的游鱼扑棱棱的转身向着远处游去。
    穿过狭长的湖面,绕过一大片茂密的有一人多高的芦苇荡,湖面骤然开阔,碧波千顷闪耀着粼粼金光,李天远和罗庭颜在船头比肩而立,望着那水天相接处出神,心绪无比宁静。
    “大哥,我们可是无意中闯入了哪处桃源?”罗庭颜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清爽的微风拂过面颊。
    “哈哈,也许吧。只是桃源仙境怎可单有美景?”李天远说着摆了摆手,那船夫便收了浆向船尾走去。
    一声嘹亮的哨子响起,一群鸥鹭惊起,迎着夕阳展翅飞去,后面的游船之上三张渔网撒向天空,幔帐一样的飘然落在湖面上,此情此景便犹如画中一般。
    “捕鱼?大哥莫不是要在这湖上请客?”罗庭颜好奇的望着后面的游船。
    “当然,进来坐会儿,待鱼烹得,少保尝尝便知此行非虚。”李天远故作神秘的笑笑,转身撩开船舱的帘子,将罗庭颜让了进去。
    船舱之内对放着两条不长的条案,条案上已经备好了茶水点心,条案后铺着锦缎面的软垫,另一侧则摆放着一张古琴。
    随侍的小厮烘着红泥小炉,烧开的热水顶着壶盖噗噗的跳动,氤氲的水汽袅袅娜娜的飘着,李天远将水壶从炉子上取下放在一边,待水稍稍凉了好来斟茶,挥挥手要小厮将舱内的帘子卷起,如此他们坐在船内也可看到湖上风景。
    “此情此景怎能无有雅乐?”罗庭颜一撩衣袖坐在琴前,手指轻抚琴弦,音色空灵澄澈,是把不可多得的好琴,兴致既起随手抚来,琴音悠悠婉转,于碧波之上绵延不绝。
    李天远对坐望着他,心绪也随着他的手指跃动,这曲子他分明听过,可如今却又彷如第一次听闻,印象里宁静悠扬如清冷月光一般的曲子,在他的指尖却意象丰富的令他无法置信,他的琴音里有风,风卷着缥缈的云,云中腾着蛟龙。李天远不自禁的闭上了眼,想要抬起头去看云中的龙,睁开眼便自云中坠落,跌入现实的凡尘。
    咫尺天涯,一瞬间,李天远的心中想起了这四个字。
    这些日子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曾想向少保表白心意,可这一瞬他不想了。
    说了又如何?镇北王世子,唐国公世子,他们是两个被身份牢牢困住的人,他挣不脱自己的,也挣不脱他的,这段情必定不能开花结果。
    更加令他退缩的是,他看得出来少保对他的敬重,他只当自己是可以信任的兄长,并无半点爱慕,可自己却与他不同。他将自己的爱慕藏在心底,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纸,一捅就破,可他也许永远都不会自己去捅破那张纸,他怕,即便只是敬重和信任,他也失不起。像今日这般相对而坐,他斟茶,他抚琴,默契相视会心一笑他便足矣。他自小家教严格谨遵礼法,讲的是发乎情止乎礼,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大哥,听闻你举荐苏烈去了军中。”李天远回过神来的时候,罗庭颜已经坐到条案后,捏起一块糕点放在了口中。
    “嗯,现在军中做个校骑,凭他之才干,不用多时便可崭露头角。”
    李天远拎起水壶,为少保斟上一杯金骏眉,罗庭颜端起茶杯会心一笑。
    “少保,何时打算告知他真相?”这件事情隐瞒久了,李天远总觉有些不妥。
    “嗯,好茶。”罗庭颜却不以为意,饶有兴味的笑道,“苏烈这人当真有趣的很,若我不说他何时才会发觉?”
    李天远想了想苏烈那单纯耿直的性子,不禁摇了摇头,若是少保不说,他真的不知道苏烈何时能够发现,可再看看少保,显然是玩得意犹未尽,即便他觉得有些对不住苏烈,可仍是不愿扫了他的兴,便将劝说的话默默的咽回了肚子里。突然有些羡慕苏烈的豁达,能够无所顾忌的表明自己的心意,自己却终究做不到。想到此处,李天远不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父亲曾说他,遇到感情之事总是瞻前顾后思虑太甚,将来必为此所害,想来确实如此吧。
    “大哥莫要担心,我定不会让他去王府提亲的,哈哈哈哈。”罗庭颜想起告别那日,便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天远觉得很奇妙,怎有人能够同时高贵优雅又顽劣不羁?人都说瑕不掩瑜,可在他看来,少保的顽劣不羁却不是瑕疵,正是因此这块无暇的美玉才更多了许多的灵气,仿若坠入凡尘的仙品。
    “世子,鱼好了。”门外低声通报。
    “我已经闻到香味儿了,还真是有些饿了。”罗庭颜一听眼中一亮,跃跃欲试道。
    “进来。”李天远笑笑,吩咐一声,船舱的帘子被撩开,几名仆役躬身进入,将备好的美酒佳肴摆放在两人面前的条案上。
    “哇,这鱼闻着好香。”罗庭颜满是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菜肴,想知道天心湖的鱼究竟和酒楼的有何不同。
    “天心湖的鲤鱼,清蒸最能保持原有的鲜香,尝尝。”李天远道。
    “那我不客气了。”罗庭颜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雪白软嫩的鱼肉放入口中,点点头道,“这鱼果真是鲜香的无可比拟,一个时辰的路不冤枉。”
    小厮开了一坛子酒,酒香四溢,一闻味道便知是陈年的佳酿,美酒佳肴当前,无需再多言语,罗庭颜食指大动。
    两人酒过三巡回程之时天色已黑,一轮明月远远的投射在湖心,李天远喝得微醺,独自站在船尾望着湖面上泼洒出的光路出神。
    “大哥,在想什么?”罗庭颜来到船尾,走到李天远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除了宁静无波的湖水什么都没看见。
    “没什么。”李天远依旧望着远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鼓动着他的衣袖。
    “黄昏虽美,夜色亦然。”罗庭颜深吸了一口气,心满意足道:“今夜可真安静啊。”
    “嗯。”李天远轻轻应着,心中却知晓在这宁静的湖面下流淌着的汹涌暗流,就像他的心。
    “少保……”醉意让李天远的心绪再次起伏,何不不顾一切,他只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管他结局如何?
    “大哥何事?”罗庭颜一脸单纯无辜的望着李天远,他明亮的眼眸澄澈犹如这天心湖的湖水。
    李天远却觉得被噎住了,表白的话要如何在如此纯净的目光中说出口?若这份情一直藏在他心底,他便可如这湖一般宁静无波,不奢求,做他的兄长便已知足,可一旦暴露便会激起千层浪,那时他不知道自己又会如何。
    “无事。”李天远苦笑,暗地里握紧了拳头,他让自己的心往下沉,沉到很深很深谁也看不到地方,他就还是那个被少保依赖信任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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