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公路上行驶半个小时后绕上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山腰。宋歌睁开眼睛，看到路边一棵参天大樟树身上爬满了绿色的苔藓，它繁茂的枝叶肆意伸展在空中，几乎要盖过整条斜坡。
    路前方出现了一扇铁栅栏门，门开了一半，另一半门栏上嵌着一块牌子，上面用白漆写着“月牙湾”几个大字。一个穿着宝蓝色连衣裙的中年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儿站在门口，她是这里的院长。
    车子进门后在一棵樟树下停住，宋歌跟着古月下了车。院长牵着孩子走过来跟古月打招呼，开口叫他“小月老师”。
    前面是3栋普通的建筑楼，其中两栋楼用作生活区，还有一栋3层楼的平房专门用做活动教室。宋歌透过敞开的门看到有孩子在上课。在古月跟院长交谈时，宋歌一个人闲逛起来。他走到教室外面，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正绘声绘色地在给孩子们讲童话故事，周围的孩子3-6岁不等，乖乖地围着老师端坐着。
    房子后面是一片宽敞的绿色草地，那里架了很多晒床单跟衣服的铁架子，几个孩子捉迷藏一样穿梭在白色的床帘间，一路跌跌撞撞互相嬉闹，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围墙边种满了一米多高的玫瑰花树，它们互相交织纠缠着筑成了一道坚实的花墙，红色、淡粉色的玫瑰花盛放其中，在草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华丽。有一个女孩正在草地上荡秋千，宋歌笑着走过去，学着旁边小女孩的样子玩起了秋千。
    “好玩儿吗？”古月走过来问，旁边的女孩儿兴奋地喊他“小月老师”。
    “快去找院长！她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我停不下来啦……”小女孩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古月抓住秋千的铁链子迫使它停下来，然后一把搂住了小女孩。小女孩笑着跑开了，古月在她的位子上坐下，跟宋歌聊起了月牙湾的由来。
    月牙湾是古月投资建的一家孤儿院，从前期建筑的选址到后期人员的招聘，古月都有参与，有空的话他也会来给孩子们上课，其实也就是教他们唱歌做游戏而已，但是孩子们却很喜欢这个每次过来都带着成箱水果跟零食的“兼职”老师。
    孤儿院建立时间不过一年，却已经收容了一百多个孤儿，其中大部分都是0-5岁的小孩儿。包括院长在内，整个孤儿院有12名固定工作人员，里面有心理学、医学、社会学、甚至是人类关系学专业的本硕生，她们各司其职，保证孤儿院在社会公共关系、资金捐助、孩子的领养手续等各方面的工作都持续有效地运转。
    在对外宣传上，古月要求不能透露他的任何信息，甚至连他父母亲都不知道这件事。谈起对慈善公益的看法时，古月竟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鄙夷，他认为许多披着华丽外衣的慈善活动，早已变成了一些上流阶层赢取声誉的虚伪手段。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把捐给机构的那些钱给追回来。
    在宋歌思考着古月所说的话时，院长牵着小女孩朝他们走了过来，她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沉沉的塑料桶，里面装着古月带过来的玫瑰树苗。
    古月接过塑料桶，顺便还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名叫豆豆，前不久刚满三岁，她的头发是院长剪的，是很常见的那种波波短发，刘海高出了眉毛，齐得像一把尺子。她的脸跟嘴巴鼻子都小小的，唯独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跟镜子一样倒映着宋歌的轮廓。
    “为什么盯着我看？”宋歌凑近看着豆豆问。
    “不好意思，这孩子老喜欢盯着生人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院长解释道。
    “信不信我把你卖了，恩？！”
    “坏人！”豆豆大声喊，两撇淡黄色的眉毛拧在一起，瞬间就把宋歌逗乐了。
    “真是不好意思……”院长搂过孩子的肩膀跟宋歌道歉。
    “好了，你别玩她了。”古月笑着对宋歌说道：“我们去种花吧。”
    古月带宋歌走到一处空地上，用小铲子刨开泥土把花苗一棵一棵种进去。宋歌为了活动方便没戴手套，结果搞得手上全是泥巴，古月看到后直接嘲笑了他。
    “这些是什么玫瑰花？”宋歌看着手里的幼苗盆栽问。
    “香槟玫瑰。”
    “我看你设计的衣服上也好多花的元素，这么喜欢吗？”
    “没有人会讨厌吧。”
    “……话说咱俩蹲在这里，跟做贼似的。”
    宋歌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草地上打滚。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开心模样，宋歌竟觉得挺可爱的。他抿嘴笑了笑，转过身来的时候，古月突然凑过来，在他耳朵上别了一朵刚摘下的粉色玫瑰。
    “你干嘛？”宋歌取下玫瑰。
    “送你的。”
    “恶心！”
    宋歌做出嫌恶的表情，然后把花放进了胸前的小口袋里。收拾干净后，古月又带宋歌去了婴儿房。房间有一个教室那么大，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婴儿床。孩子的哭声与大人们的说话声掺杂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哪种语言。她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很忙，有喂奶的，有哄睡觉的，还有给小孩做按摩的。
    “现在最缺的就是护工了，这些婴儿比大孩子需要更多照顾。”古月一边跟宋歌解释，一边逗婴儿床里面的小孩儿笑。
    “他们上次做体检是什么时候？”古月问一旁的院长。
    “上个月15号，基本情况良好。不过这个月收进来的几个孩子都是唐氏综合征，还有两个有先天性心脏病。”
    “很常见呢……先给我看看有心脏病的孩子吧。”
    院长跟护工分别抱过来一个孩子，他们戴着可爱的小圆帽，瘦瘦小小的，不哭不闹的很是乖巧。古月接过小女孩，用衣袖给她擦干净嘴角的口水。
    “感觉太轻了，这孩子差不多有一岁了吧。”
    “对，医生也说体重偏轻，要多补充营养。”
    “最好再给他们做个遗传病排查。”
    “我明白，现在院里刚收进来的孩子，都会先去做检查。”
    “你抱抱？”古月笑着跟宋歌说道。
    “算了……我怕把她给摔了。”宋歌捏着小女孩的脸蛋儿对她笑，结果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古月忙拍着小女孩的背哄她。
    “呜呜……不哭了。”古月亲了小女孩一下，结果她真的就不哭了。
    之后院长拿过来几份文件，里面有这个月收留的孤儿的详细资料、被领养小孩的定期回访资料，以及孤儿院的资金收入与支出账表，古月不能来孤儿院的时候，院长会通过邮件向他汇报情况。古月一页一页仔细翻看，一边跟院长交代事情。
    宋歌注意到附近的一个护工正在给小孩儿换衣服，一旁的豆豆捏着小裤子，跟个少先队员一样站得笔直。他走过去跟豆豆说话，但是豆豆不愿意理他。
    “我送你这个，不生气了好吗？”宋歌从口袋里拿出蔫了的玫瑰花来讨好豆豆。
    “叔叔跟你说话呢，你这样不理人家很不礼貌哦。”护工劝豆豆。
    “他想卖了我！”豆豆尖着小嗓门跟护工告状，两撇黄色的眉毛又纠结在了一起。
    “叔叔跟你开玩笑呢。”
    “对啊，我是开玩笑的。”宋歌蹲下身子把玫瑰花塞到她手里。
    “豆豆，收到礼物要说谢谢呀。”
    “谢谢叔叔……”豆豆捏着手里的玫瑰花嘟囔。
    “你抱叔叔一下好不好？”
    豆豆瞅了宋歌一眼，有些不情愿地敞开双手搂了他脖子一下，然后撒腿快跑到院长身后去了。宋歌回头看了眼走过来的古月，无奈戏谑道：
    “妈的……女人果然无情。”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