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章 再见阿德琳娜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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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定要去见阿德琳娜,就算是爬到那里,倒在她脚下,我也要去。”威利看着亚历山大说道。“求求你了,带我去吧!只要让她看见我,和我交谈就行了。只要那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是吗?就算被当做瘸子或是傻瓜拒绝了,也无所谓吗?”斯图尔特问威利。
    “无所谓。她不会只喜欢我那只又干又瘦的小腿的。她喜欢的是我身上别的东西,这一点,我很确信。”威利点了点头,看着斯图尔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斯图尔特的眼睛里有东西,一些令斯图尔特闪烁其词的东西。可威利又猜不透到底是什么?
    “走吧!反正已经到这里,我们赶紧朝着彩虹脚飞去吧!试一试。”麻雀亚历山大一向是个行动派。
    麻雀亚历山大载着两只甲壳虫,迎着细细的太阳雨,朝着彩虹脚的方向飞翔。
    对于鸟来说,甲壳虫的这点距离真的不算什么?大约只飞了1个多小时,他们就看到了甲壳虫的宫殿,似乎已经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地来了。亚历山大提议他们现在附近吃点儿东西,再去皇宫里参加舞会,免得威利和斯图尔特情不自禁地就露出乡下人的嘴脸。
    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过一些新鲜梨子和苹果之后,又买了三套燕尾服,为了买到麻雀亚历山大合身的燕尾服,他们逛了十二条森林街。等换上燕尾服,三人注意到天色已晚,夜幕像一张墨蓝色的帷布一样,被渐渐地升起来。
    皇宫雄壮外墙上的每一层,都有许多提着金色提灯的甲壳虫站在那里,闪闪发光。就像在宫殿的外墙上镶了许多颗璀璨的钻石。
    威利、斯图尔特和亚历山大拍了拍燕尾服上的灰尘,他们昂首阔步地走到站满了甲壳虫侍卫的宫殿门口。皇宫还真是宏伟,连亚历山大这样的身材都能轻轻松松地走进去。
    “请出示邀请函。”门口的甲壳虫侍卫用一种极其标准的话语说道。
    “在这里。”威利拿出那张在飓风中幸存下来的支票来,递给门卫。
    “你就是女王提到的那个傻瓜?!”收票的门卫笑了,“想要追求阿德琳娜公主的人多如牛毛,你看看,从这里望过去,看到了吧!那两个山头上都是黑压压的,知道是什么吗?”旁边的一个护卫伸过脑袋来,指了指远处说。
    “什么鬼东西?!”斯图尔特问。
    “甲壳虫界各个不同种族派来的王宫贵族,他们前几天起就在这附近安营扎寨了。你们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什么日子吗?”那门卫吃了一惊。“今天可是阿德琳娜小姐选择配偶的好日子。宫廷舞会上,谁都可以邀请阿德琳娜小姐跳舞。当然,如果她愿意的话。这还不作数,等到最后一支圆舞曲的时候,她邀请谁跳舞,谁就将成为她未来的丈夫。”
    “幸好我来了。”威利松了一口气。
    “你还是放弃吧!你看你这身材,五短。你看你这样貌,中下。你再看你的气质,几乎没有。穿着龙袍不像太子,穿着燕尾服也不像燕子。我守门时阅虫无数,我不太看好你!”先前的门卫笑了笑,“我如果是你,我就选择这张支票。只有昆虫币,才是我们甲壳虫最牢靠的伙伴。”
    “我想进去了。”威利没有和守卫废话,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宫殿巨大宏伟的庭院里,有九座排成一行的石质音乐喷泉,古典音乐夜曲,让浪漫和忧伤弥漫在空气之中,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一种幽幽的情绪。威利猜想这是女王选择的音乐,任何一个要嫁女儿的母亲,都特有的那种伤感。
    身着大红色镶金边制服的鼓号队整整齐齐地站在喷泉两边的路旁,他们很安静,安静得就像无风时候的白杨树,挺得直直的。
    路上都是穿着各种艳丽漂亮衣服的王宫贵族,他们手上抬着银质的酒杯,散漫地闲聊着,欣赏着夜曲。
    王宫外面灰色的树影时不时扫过大庭,在金光闪耀的灯光下,成了浪漫的点缀。抬头仰望浩瀚的天空,星光点点,月色朦胧。
    威利喜欢今晚特别的月光,他靠斯图尔特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在王宫的大庭里,他只想往里面走,因为那里有他心爱的姑娘阿德琳娜,有他的全部。
    一个侍卫带着一个医疗急救包,小跑过来,“您就是威利先生,对吗?您的腿是受伤了吗?我奉命为您接骨。”
    “是阿德琳娜下的命令吗?她看见我了吗?”威利兴奋地简直要跳起来了。他不敢相信在这人山人海之中,阿德琳娜可以一眼就看见他。
    “我不知道,也许是公主,也许是女王下的命令。对不起,我不清楚具体是谁。”侍卫把威利扶到旁边,三下两下就把他骨折了的腿接好了。最后还在上面包了许多研磨碎掉的新鲜树叶,侍卫说那是接骨草磨成的药,大概1-2个昆虫日之后,威利的脚就会完全康复了。
    “谢谢。”威利勉强站起来,脚已经不像先前一样撕心裂肺地疼痛了。
    他努力地朝着宫殿里面走去,他要寻找阿德琳娜的踪迹。他仰望皇宫的阳台,紫红色天鹅绒的落地窗帘扣得紧紧的,月光洒在上面,威利突然注意到那里有一双和月光一样朦胧的眼睛,躲在窗帘的背后,她好像也在偷偷地注视着他。
    那是他的阿德琳娜的眼睛,威利有这种奇妙的感觉。
    阿德琳娜就躲在那里,温和地看着他,她的目光如火炬一般炙热,使他浮想联翩地想起了很多很多,想起了他自己做的咖啡,想起了他为她热过的马芬。想起了他的手第一次不小心触碰到她纤细的手时的那种感觉,不是紧张,也不是心跳不已,而是一种温暖的感觉。就像此时,她的目光中带着的那种熟悉、温暖和炙热。
    音乐喷泉停止了播放夜曲,而旁边庞大的鼓号队,开始奏响了一首更为忧伤的离别曲,威利觉得这曲子依旧很应景,阿德琳娜终究是要离开她的父王母后的,也许这会来得很快。威利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帘背后的那双眼睛,从远到近,他一直看着她,她也一直注视着他。若不是斯图尔特让他走进宫殿的正殿,一切都如梦似幻,那种感觉就像是走在云彩上一样松软,自在,感觉极好。
    走进大殿,威利看到了穿着盛装的女王就坐在金子打造成的王座上,她面带淡淡的微笑,却又不失端庄,周围围了很多穿着华丽的男甲壳虫和女甲壳虫,整个宫殿里弥漫着与阿德琳娜的菊花香极为相似的菊花香味,淡淡的,不经意地夹杂在虫群杂味之中。
    也有一些其他人自带的其他花粉味道。例如说老太太经常喜欢用的浓重的茉莉花香味。虽然不令人愉快,但此时此景,威利的脑子里全是阿德琳娜,鼻孔里也只闻得见混在空气中的淡淡菊花香。
    他渴望着看到阿德琳娜。但他知道他需要耐心地等待,因为她得从楼上下来,因为她刚才就躲在那扇窗户窗帘后面,她在等着他的到来。
    突然之间,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阿德琳娜穿了一身银色为底缝了淡紫色夜牵牛花瓣的公主裙,出现在楼梯的顶端,她看着下面的甲壳虫们,淡淡的笑了一笑,优雅而美丽,她绝对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威利杵着斯图尔特站在甲壳虫群之中,看呆了。他从来没有发现阿德琳娜有这么漂亮,可就算她没有打扮得这么美丽,她还是他胸口最耀眼的那颗钻石,那个宝贝。
    宫殿的大厅里,乐队开始奏乐,威利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这曲子让他想起了童年,想起了童年时,他所拥有的一个简易音乐盒,只不过后来,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阿德琳娜拖着长长地裙尾,缓缓地随着音乐走了下来。她不时地看过来,朝着威利的方向淡淡地微笑,就好像她看到了他似的。
    一个穿着宫廷燕尾服的年长男人等阿德琳娜完全走下来。他用桑树叶做成的扩音器,大声说:“感谢各位的光临。我们现在会把这张想要和公主跳舞的男士们的名单呈现在阿德琳娜公主的面前。她会从其中选出三位幸运男士来和她跳舞。在名单决定之前,请”
    威利看见一张用几百片软树皮穿在一起的卷轴,铺开以后,简直有整个宫殿的长度那么长。他一瘸一拐地冲过去,大喊:“对不起,让一让,我还没有在上面写名字呢!”
    威利太过于激动,最后,摔倒在那宗卷轴前面,狼狈不堪,啃了一嘴的树渣子。
    他站起来,发现燕尾服被扯破了一大个口子,十分尴尬。但为了阿德琳娜,他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用上好树枝做成的笔,沾了点儿深棕色融化了的琥珀,在那软树皮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威利。
    他确信阿德琳娜会选择他,并且只选择他的。
    “我们善良可爱的阿德琳娜公主请刚才最后一个签字的威利先生到前面来跳舞。”先前那个大嗓门的年长男人用扩音器喊道。
    威利得意洋洋地瘸着腿往前走,他就知道她会选择他的。她是他的阿德琳娜,而他是她的威利。
    他们才会是今天这个美妙故事的结局。
    他看着阿德琳娜笑着,朝着她走去,他心想阿德琳娜会不会觉得他瘸腿的样子,像个小老头子?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她问他要报刊杂志看,她说他看起来就像是会读报纸的那种人。回忆就像一罐美滋滋的蜂蜜一样,滋润着威利的心,治愈着威利的腿。
    威利尽量快地往前走,他走到阿德琳娜面前,朝着她礼貌地鞠了个躬。
    旁边有一面银色的大镜子,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阿德琳娜和他,一点儿也不和谐,她是那么的美丽端庄,而他看起来有点儿像个瘸腿的小丑,他的燕尾服上沾着灰尘,就像刚刚从土堆里爬出来似的。而她的公主裙则是那么动人漂亮,今夜她闻起来没有菊花的香味,却有一股威利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的夜牵牛的味道。
    威利走上前去,阿德琳娜伸出手来,他痴痴地接过她纤细的小手。
    乐队的音乐奏响了,是肖邦的圆舞曲,节奏太快了,威利几乎跟不上阿德琳娜的脚步。那是一次如梦似幻的记忆,他搂着她的腰,看着她那双明媚如月光的眼睛,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好意思打断动听的音乐、完美的气氛和周围所有甲壳虫的注意力。
    威利忘记了时间,甚至忘记了断腿上钻心的疼痛。他眼睛里只有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他深爱的萤火虫,她不是公主,他也不是乡巴佬,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他相信她也是如此。那些爱在无言中流淌,从他的心里淌到她的心里,又淌回来,如此反反复复。
    音乐声噶然而止的时候,威利情不自禁地轻轻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阿德琳娜,我爱你。”千言万语都化成了那最重要的三个字。
    阿德琳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礼貌地朝着威利微微低下头鞠了一个躬,表示这一切结束了。
    后来,威利被旁边的侍卫扶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应该说的其实是:“我相信你。”可是,他已经被送到了旁边的长椅上休息了。他这时才感觉到断腿经过剧烈运动之后,产生一种近乎疼到麻木的痛感。
    威利抬头,看见阿德琳娜的手握着另外一只男甲壳虫的手,他们在人群中间畅快地跳舞,在人群之中互相对望。
    威利安慰自己,那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等跳完了三场舞,选择丈夫的时候,阿德琳娜一定会朝着他走过来的,一定会拉着他的手,和他再跳一曲的,他得先揉揉腿,为下一支圆舞曲做准备。
    威利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用他四只手搓来搓去,他现在有点儿明白了苍蝇们等待别人拉屎出来,那种急迫的心情了。光从苍蝇们急不可耐的手势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斯图尔特和亚历山大坐在威利旁边,他们也一直沉默着,也许和威利一样紧张,毕竟,阿德琳娜邀请谁跳舞决定了很多事情,他们将来咖啡店的前途,他们的去留,威利的心情和状态等等。
    终于,熬到了阿德琳娜和其他男甲壳虫跳完另外2支圆舞曲。
    威利的心脏立刻提到嗓子眼了,他觉得此处空气太过于稀薄,几乎呼吸不了了。
    但他又不能出去透透气,他不想再次错过阿德琳娜,尤其是这种决定终生大事的时刻。
    “现在,轮到阿德琳娜公主来选择她最中意的未婚夫了。乐队,奏乐……”一直负责主持的中年甲壳虫宣布,这也将是整晚上的最高潮。“让我们拭目以待,到底哪一位幸运的男士可以成为阿德琳娜公主的未婚夫!”
    甲壳虫群里一阵叫嚣,呼喊,都在喊阿德琳娜的名字。
    “阿德琳娜!阿德琳娜!阿德琳娜!”
    威利屏住呼吸,他看着可爱的阿德琳娜朝着他缓缓地走来,她就像一个天使,她的翅膀金光闪闪,她的眼睛如泉水一般纯净美丽。她每走一步都踏在威利的心口上,他简直快要受不了了,他想站起来,用他疼痛的脚,朝着她走去,迎接她的到来。
    阿德琳娜越来越近,她身上的夜牵牛花香味越来越清晰。
    她微笑着,一路走,一路和宾客们礼貌地点头打招呼。还有十步,大概十步的距离,她就要走到威利面前了。
    威利的心脏需要一个心脏起搏器,它快要停止了。
    不过,这完全就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她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从今往后也将会一直属于他。那十步之间,他已经幻想了他和阿德琳娜所有的未来,他们的孩子,也许有几只像威利,有几只像阿德琳娜,他们每一只都很调皮,一些喜欢喝菊花茶,一些喜欢吃桃子干。他们会坐在钢琴前面练习当下这首充满了悲伤的离别曲,来纪念父母订婚的重大时刻……
    威利从幻想中惊醒过来的时候,是阿德琳娜走到了他身旁,她毫不犹豫地牵了斯图尔特的手,他们像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一样,潇洒漂亮地往回走了,那离别曲的音符就像一千根利箭一样,穿透了威利的胸腔,刺中他的心脏。
    威利和亚历山大傻傻地坐在那里,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为什么是斯图尔特?!
    斯图尔特连一眼也没有回头看威利,他走得英俊漂亮,好像那条铺着金色地毯的皇宫之路,就是专门为他而设置的。阿德琳娜的手,轻轻地挽着斯图尔特的手,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再合适不过了……
    威利想起了先前银镜子里的自己和阿德琳娜,简直就是美女与乡巴佬。
    他忽然又想起了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
    他想起了阿德琳娜身上散发着那股夜牵牛的香味,正是斯图尔特每天晚归,回来时身上带着的味道。他想起了那天在飓风镇,面对女王的时候,斯图尔特一反常态地揭露了他和凯若琳有孩子的那件事情。他想起是斯图尔特告诉了他们如何达到彩虹脚下的。还有其他很多,很多……
    威利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斯图尔特,你这个混蛋……你说过兄弟妻,不可欺的……我真不该为了你而弄断自己腿……你欠我的,到底要用什么来还?!”
    斯图尔特听到威利的喊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威利,冷冷地说:“阿德琳娜的确很美,值得拥有……但我什么也不欠你。你记住了,威利,你帮我捡回胡桃项链的恩情我已经还给你了。”
    说完这些话,斯图尔特再也没有回过头。
    麻雀亚历山大看了一眼威利,摇了摇头:“我确实一点儿也不知情。”
    “我们的眼睛都瞎了……”这一次威利没有流泪,虽然他眼窝里酸酸的,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被阿德琳娜伤害,被她的无情折磨。
    并且,这一次,他彻底地绝望了,他扶着麻雀亚历山大的翅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阿德琳娜的宫殿,离开了那个把他的心撕成碎片的地方,他无法看着斯图尔特和阿德琳娜在一起跳舞,就算不用看,他也能想象的出来,那一场关乎人生大事的舞会有多么完美。
    出了皇宫,威利爬到亚历山大的头发里,悄悄地用亚历山大的羽毛遮住他整个人。
    他觉得他的世界坍塌了,就在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重建这个世界,所以,他决定像一只把头埋在沙里以此来逃避现实的鸵鸟一样,把他的整个身体埋在亚历山大羽毛里。
    斯图尔特和阿德琳娜的这种背叛,远远超出了威利的承受能力。
    门外面挂了一个‘暂停营业’的牌子,亚历山大给威利递多少瓶啤酒,威利就往肚子里灌了多少瓶啤酒。咖啡店内的地板上,全是空酒瓶,威利就睡在这些空酒瓶之间,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亚历山大一直安静站在地板上,陪着半死不活的威利,他们两人就像两尊摆了不同姿势的石刻雕像。睡觉、醒来喝酒、坐着或站着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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