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庭院的风徐徐吹来，风吹起他额间的发丝，光线柔和地照在几棵树上，绿油油的樟树，高大粗壮的枝干，茂盛而依然在努力生长的叶子，这似乎比起人更有生命力。
    顾陌把画笔放一边，他这几天写生的地方变成了自家的风景。五月更像绿色的海洋，树叶纷纷从涌出来，花落又花开，石榴最是妖娆，院里广玉兰已经芬芳……
    一只黄色的夜猫已经不怕他了，在他脚边转啊转，小鼻子好奇地嗅颜料，不时向五颜六色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这只猫儿让他想起弟弟，同床的弟弟有时玩着他的头发，嗅他的头发，嗅他的身上的味道。
    “哥，你身上有什么味道？”
    顾陌其实很害怕自己身上散发出异味，他甚至他破天荒的觉得，如果人的心灵腐朽了，那种气味能从肉体里发出。也可能是三十岁却已经有了老人味，也许走到哪里都挥之不去。弟弟身上时青春的味道，狂放不羁，热烈如火燃烧，如果弟弟是火焰的味道，他想他最后可能是灰烬的味道。
    “肥皂的味道吧？”周叶送给他香水，他以前用。
    自从跟弟弟一起后，弟弟嫌弃的脸让他难堪，弟弟的鼻子非常灵，在他身上研究后，说：“这种限定的奢侈香水，确实清新淡雅。是周叶送的吧？哥，就算用种香水你难以掩盖你狐狸精的味道。”
    “……”顾陌紧闭着双唇，被弟弟这么说，莫名的悲伤，床叽叽呀呀像在歌唱，他好不容易开口：“你不喜欢香水，我可以……”
    弟弟只是把他翻了一个身，让他趴在弟弟的身上。
    “哥，以前父亲有段时间也洒这种香水，它有种好听的中文名字叫醉春。”忽然弟弟把被子拉上，一个吻落下，弟弟像陷入了回忆，“父亲总喜欢站在开花的树下，父亲说花开短暂，可是每一年的香气都相似。说生命长，相思亦长。哥，你同父亲一样，用同样的香水。”
    “……”顾陌听得毛骨悚然，他那一夜就没有睡好，从此后，就改以肥皂洗澡了。
    几天后，弟弟听到是肥皂味道后。
    把他舔了一遍，搂过他，说：“哥，我也可以给你买香水，无论是买醉春还是……。周叶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不了……我现在喜欢用肥皂了。”要是哪天弟弟喊他一个父亲，他羞愧难当。
    “是吗？肥皂我也喜欢。”弟弟的表情没有骗人，闭着双眼好像在慢慢吸入肥皂香味？顾陌当然心里冒出寒气，莫非……
    “父亲后来也改用肥皂洗澡了。父亲后来不用香水了。”
    “很多人都用肥皂。”顾陌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说完他生气了。跟一个死人比，他怎么比得过？弟弟还在一边说着父亲的事，终于顾陌忍无可惹冲着弟弟吼：“够了！不要说了。该死的，顾恩想怎么样？”
    “哥，我不想怎么样……”弟弟诧异望着他，似乎被他吓住了。接着轻言轻语地哄道：“好了，我不说了，你不要生气了。”
    但，第二天早上顾陌醒得比弟弟早，竟然听到弟弟说梦话。弟弟好像在挣扎着，嘴里喊着：“父亲，父亲。”
    他一时间被定住了，如同弟弟的声音点了他的死穴。
    很长时间后，他把弟弟摇醒。
    “你刚才喊父亲了。”顾陌面无表情地说。
    “哦。”
    “顾恩，你是不是更希望我就是顾丰？其实你心里向往的是顾丰。”顾陌怎么也摆脱了这个想法，他说完站起来，站在镜子旁，抚摸着自己的面容。
    “哥，只是一个梦，我刚才梦到，我杀了一个人，父亲来救我。”弟弟似乎还陷在梦里。
    “哦？为什么不是梦到我去救你？”顾陌偏头，丢给弟弟一个眼色。虽然他也知道梦是不可控制的，但……他就是可悲的一个替身吧？
    弟弟看了好久，走下床，笑着说：“哥，哥，你胡说些什么呢？”
    “算了。”见弟弟的脸色苍白，笑意并却达到眼里。他忽然觉得也许弟弟只是需要一个人来爱吧？也许那个人无论是父亲还是他都没有差别？他摩挲着弟弟的手指，把弟弟推到床边，试探性问：“弟弟，为什么选择了我？”
    “为什么？”因为顾陌得挑逗，弟弟气息不稳了。“这院子，太寂寞了，哥哥也很寂寞。那天你说周叶喜欢你。我怕哥哥离开这里，这院里需要哥哥留下，是父亲地心愿，所以……哥，我一定得完成父亲的心愿才行，哥要永远留在顾家，我们以后就老死在这里。”
    “……”得到答案的顾陌失去了气力，而弟弟的急躁起来，啃咬着他的肉体，他直觉灵魂已被掏空。他缩了缩身体。
    “哥，别怕，哥这么美味，我要享用一生的。”
    “……”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天色的云霞火烧了似，他站起来，又出神地凝望着天空。
    “喵。”忽然，猫动了动耳朵就逃走了。
    他四处望望四周，什么都没有，只见庭院空空，闻着草木的香味，他想：“这里说不定还游着顾丰的魂魄呢？”但他不能活在死人的阴影下是不是？重要是弟弟不能活在过去！弟弟的人生还长着……
    被绿色覆盖的庭院，黑夜里就变成一团黑，弟弟不愿意从黑暗里出来，是黑夜里有父亲，是习惯？还是光里没有弟弟想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