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禅的性子虽然倾向于男孩子，但终究是个女孩子，对于花草熏香戏水玩乐之类的事煞有兴致，自打跟我回到鼎泰宫，便同飞霜殿里的温泉瞧对了眼，其间几次三番撺掇我掏钱出来去维修温泉，我那时日日为钱发愁同她又解释不明白，只得敷衍说等有了钱一定按她的意愿好好维修。
    这话说出去没过三日，我便通过倒买倒卖武器稳稳赚了一大笔，小禅听说我赚到了钱一下子来了兴致，不管是洒扫练武吃饭喝茶，总之日日夜夜泡在我身边，百般劝说千般游说，目的就是为了管我要钱，我忙得晕头转向懒得同她纠缠，本着破财消灾祛病延年息事宁人的原则，大笔一挥点了一笔维修费给她。
    我点了钱不想打听闲事，外加一堆公事私事家务事横在眼前，委实忙得没空搭理她，因此飞霜殿的翻新从未到过场，等有朝一日我重又记起这事时，莫名发现失修已久的飞霜殿在小禅的维护下大放异彩，我瞧着翻新后的飞霜殿甚是受用。
    飞霜殿原先是个不起眼的温泉眼，四周孤零零只有杂草山石，压根无人问津。
    我老爹的爱好仅限于搓麻将，只要有空便是赖在牌桌子旁边不肯起身，所以老爹没空到处转，也没空转到这里来瞧风景，唯一有空到处转着瞧风景的自然是三哥，三哥酷爱一个人到处转，转完再回来给我讲新鲜事，三哥当初转到这里瞧这位置忒好于是大兴土木，飞霜殿建成那一年我才将将十岁，记得的事情有限，只记得三哥说过，这地方原先有上下两个天然湖泊，湖中间贯有长堤东西横卧，三哥就了原有地势在湖堤北面修了承云阁，南面修了凌烟阁互为对应，飞霜殿横卧在整个湖泊之上，占据了东西两岸的连通位置。
    构筑物均以绯红色为主要基调，配以青松翠柏垂柳草坪，每逢夏天湖面上碧波粼粼远望宛如瑶池仙境，沿湖四周有亭阁对称，廊庑逶迤柳荫匝岸，小禅瞧着赏心悦目我瞧着也是一等一的风景好，飞檐翘角红墙绿瓦是飞霜殿的标志，三哥说冬天时来这里最好，每年十月这里都会漫天飞雪，但由于地下泉眼的原因地表的温度比较高，热气上升化雪为霜，所以他管这里叫飞霜殿。
    进入飞霜殿是石墙照壁，转过照壁是五瓣形的桃花汤池，池底置有黑曜石的放水机关，从我这位置瞧过去，像是一点葳蕤蓊郁的墨色花蕊，浮华的三哥喜欢这种浮华的排场，色胜而丽争澄定，纤华柔嘉赋比赋，汤汤水水文玩手串，我其实不太喜欢三哥这种娱乐方式，我还是喜欢没事的时候多去睡会觉。
    汤池同我印象中的样子差不多，池面上浮着一丝丝乳白色的水蒸汽，仿佛是个小型的游泳池，四周除了垒得严丝合缝的青砖色的石墙，还系了不少彩色的丝幔，丝幔垂地透出悠闲和自在，高高厚厚的一叠衣服叠得方方正正，摆在汤池旁边的白玉桌子上，明显是干净的替换衣服，我泡在温水中再次发自内心感叹，把飞霜殿交给小禅去打理，真是我活了小半辈子为数不多的明智决定。
    小禅围在我身边笑嘻嘻：“怎么样，薛姐姐，你的钱没有白花吧！”
    我在温暖的泉水中闭起眼睛假寐：“是啊，你这样一翻新打理瞧着好多了，不过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到过这里了，不晓得你到底是把哪些地方重又翻新过。”
    空旷的池中有回声，小禅的声音听起来激动不足缥缈有余：“你难道没瞧出来？我把汤池扩建了一大圈！你没觉得比之前宽敞了吗？”
    泉水有浮力，托着我放松的手臂向水面上腾起，阻力降低了听力，我听得半零不落：“是吗，原来你把汤池扩建了，我说你怎么后来又来问我要过一回钱。”
    小禅做答我睁开眼睛：“对啊，本来若是不扩建，照我说得翻新一下室内把室外已经破损坏的地方恢复如初，你给我的钱完全够用，但是后来我又想……”
    我盯着她开始撩水洗头发，长发在水流中四散漂流：“后来又想干嘛？”
    小禅伸出白嫩小手，塞了根手指进嘴巴，开始吸手指：“我又想如果汤池太小以后咱们三个人同时泡会不方便，所以就叫工匠又翻新扩建了一些出来。”
    我的发梢因为毛躁而打结，我一边捏着发梢去泡水软化，一边去拧那些打了结的杂毛：“你说得三个人是指谁？是指你我和桐影呢？还是指你我和颇梨呢？”
    小禅吸手指的速度加快，吧唧吧唧的声音不绝于耳，看来手指好吃的程度不亚于棠棣糖：“不是啊，我说得三个人不包括她们啊，咱们为甚么要和别人一齐泡汤池呢！咱们要泡也得是同南宫哥哥一齐泡才可以啊！”
    我放弃梳理发梢哑然凝视：“三个人一齐？你是怎么产生这种想法的？”
    就这一瞬间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心理的大厦正在一层层往下坍塌。
    要么一直以来就是我不正常，要么一直以来就是小禅不正常，她这想法比我之前听过任何一个想法都要来得更震撼，我能想象南宫墨听到这消息的表情和反应，我能想象南宫墨无言以对的尴尬和不耐烦，小禅的确不是一般人，的确擅于戳南宫墨的软肋，的确有胆测试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后果。
    停顿的双手逐渐返工，我换个极度平静极度理性的面貌，苦口婆心继续开导她，同时也继续开导自己：“你觉得你这想法，你南宫哥哥他会同意吗？”
    有个道理素来浅显易懂，爱吃糖的女孩性子一般不会太正常：“他不同意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指望他会同意，只要咱俩能在一齐就可以了！管他呢！”
    “那若只有咱们两个人的话你还扩建做甚么，你这不就是在浪费钱吗？”
    “薛姐姐，你难道不觉得汤池大一点会很舒服吗？”
    所以说南宫墨还是比我要成熟，还是比我要了解小禅的性子，小禅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姑娘，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难道不晓得我现如今单就买兵器这一件事便需要好多钱吗，她难道不晓得一个门派的周转运作需要好多钱吗。
    算了，事已至此说甚么都白费，虽然我对于浪费钱一事甚为心伤，但泡温泉的决心并没有动摇，这可是我回到鼎泰宫之后，在飞霜殿里泡的第一个澡，一定要洗得彻底点，把之前的一切不愉快都洗去，我其实不大喜欢花时间去泡澡，皆因泡澡是件太过浪费时间，太过劳心伤神的事，若我每日把一半的时间花在泡澡上，那得耽误多少必须要做完的事。
    衣服一件一件的下来，还好身体并没有因为有喜而产生过多变化。
    花帘缭熏香，雾披绕红窗，我紧紧的闭起眼睛泡在汤池的热水中，听小禅靠在我的身边同我天南海北的侃大山，时空重叠场景近似，这一刻的情景竟然与我第一次同她在观月阁里过夜的情景十分相似，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子，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静静闭着眼睛听她在我身边侃大山。
    耳边有脚步声，步调很轻但步伐稳健，我不想去瞧身后来人究竟是谁，反正这里我最大，所有一切都是我说了算，如今我在洗澡，谁来都要靠边站，所有事都要等我洗过澡才可以谈。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娘子，你泡的还舒服吗？”
    他这话问得恰到好处，我一惊睁大眼睛仰面回望，随即想起自己如今这样子委实见不得人，手忙脚乱把汤池边一堆衣服拉过来，来不及回顾哪件是哪件位置几何，只晓得手脚利落抓起衣服往脑袋上去套。
    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往汤池里跌进去，一时间整个空间里水花飞溅，我同我那堆奋战多时却仍旧没有套上身的衣服们一齐栽到池底下，然后很快水的浮力又把我托起来，我只能缩着身体抱住肩膀躲在池边。
    我尴尬的道：“你甚么时候回来的？昨儿不是才说还要过两天的吗？”
    “小爷我想我娘子想得头疼欲裂，早几日回来有甚么不可以。”
    尴尬的感觉与时俱进，我抱着肩膀不晓得应该如何接话。
    南宫墨指了指我漂在水中的衣服不以为然的道：“娘子你躲甚么呢，你同自己的夫君又不是没有过肌肤之亲，你这样子你夫君我早已经见过千八百回了，有甚么好害羞的，我给你备好浴巾你抓紧时间上来。”
    我囧得舌头打结：“你你你，你把身子转过去，我，我这就要出来了。”
    小禅缩到更远的另一边，底气不足的吼了一嗓子：“南宫哥哥，你这人怎么这样子啊，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吓死我们了！”
    南宫墨扯起一边嘴角，摆出个我是无赖我怕谁的经典表情，装作君子仪态的道：“我回我自己的家还要打招呼，你们女子真是麻烦。”
    小禅又是气鼓鼓的道：“你才麻烦呢！你每一次都是在这样的时候突然之间就出现了！你才是最麻烦的！总是坏我的好事！”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时候是指甚么样的时候？”
    “就是我跟薛姐姐单独相处的时候啊！你每一次都来跟我抢！”
    南宫墨哈哈笑了两声道：“是我每一次都跟你抢了吗？你觉得你们俩独处的时间还少吗？这话难道不应该是由我来说，你别一天到晚跟我抢我娘子吗？”
    小禅窘的差点一头钻进汤池里去淹死，我一边拽着湿漉漉的衣服用来遮挡身体一边道：“那你也用不着来赶着回来偷看吧！”
    人在水中，布料受到水流的浮力不断飘动，还是不能完全遮挡。
    小禅从鼻孔中深深哼了他一声，不情不愿的道：“南宫哥哥，那你转过身子去不准偷看，我要先出来了，我已经受不了你们两个人的夫妻情深了。”
    夫妻情深这四个字，她说得特别的用力，特别的咬紧牙关，还带了一股怨气。
    不多时，小禅连同她的那一大堆衣服，都从汤池里撤了个一干二净，我有些厌世的盯着自己湿透了的衣服，完全僵成了石头杵在汤池里。
    我这样子要怎么出去啊，出去了会不会被南宫墨借机偷看，虽然是有过了夫妻之实，但是我每次看到他还是会在心理上本能的排斥他，在水里面又熬了将近半个时辰，可是熬得愈久身体上就愈来愈难过，我的娘哎，原来泡汤池的时间长了，便会心跳加速感到喘不过气来啊，三哥这个杀千刀的，如何从来没听他对我讲过这种事，我已经熬得有些受不住，清了清嗓子暗示他道：“我要出去了。”
    南宫墨就像根本没有听到我说话一般，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大大的展开浴巾：“好了，我已经准备好浴巾了，娘子你可以出来了。”
    我又在汤池旁边回退瑟缩了一下道：“你这样子不好吧。”
    南宫墨浅浅的笑了一下道：“娘子你说你甚么样子我没见过，不过就是你夫君我帮你围个浴巾有甚么可不好的。”
    “可是……”
    “你晚上的时候不比现在还要香艳？那时候我都受得住，不就是帮你围个浴巾会有甚么问题，不要再磨磨蹭蹭了，你再不出来我的孩子就要抗议了，快点！”
    我没法子反驳他，只要他想开口损我，我的一切解释都会变得苍白无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嗯我已经想到了，哆哆嗦嗦站起身，等着他熟练的用浴巾将我包住把我整个抱出来。
    他的浓密的睫毛上有淡淡的金色日光，因为光影的变换脸部的轮廓更加的硬朗分明，他低着头只露出侧脸的样子，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每一次看到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偷窥他。
    今天这事若是搁在平日，他一定不会只是很正经很君子的帮我擦身上的水珠，他一定会趁机到处揩我的油水，或者设下一连串的全套叫我自动落网，但是今天他就真的只是如他自己所说，只是坐在一旁很正直的用浴巾帮我擦水珠。
    我认识他已经有三年之久，他这种正直的样子就像流星一样少见，少见到让我忍不住想使坏试探他一下，我的目光移到他的唇上，唇色淡莹润而饱满，我擦着他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他竟然出奇的没有动，我又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这一回他有了动静，回头看着我笑了一下道：“娘子，你这是想诱惑我么？”声音中带了点疲惫的沙哑。
    我伸出一根手指头抬起他的下巴道：“对啊小妞，大爷我就是要诱惑你啊，怎么样给大爷笑一个吧，笑得好有打赏。”
    他的唇边带了一抹邪邪的微笑，在日光的映衬下居然显得格外的帅气。
    “娘子，我发现几日不见你学坏了啊！”
    难得占一回上风，我笑得略带骄傲：“大爷我无师自通厉害吧！”
    他的眼神，一直比他的脸孔更加桀骜不驯，这一刻不只是桀骜不驯，还闪烁着点点的邪恶，现在这双眼睛正在居高临下用它的光芒穿透我，理智告诉我我这一次好像玩大了，浴巾滑下来，他的身体就像一座高山压到了我的身上：“娘子，虽然我晓得前三个月不能有房事，但是我真的忍不住了，我会怜香惜玉的。”
    虽然这话是在我耳边悄声说着，也维持了往常说话的语速，但是他的气息已经不稳了，我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脸颊滚烫滚烫，虽然不是第一次有切肤之亲，但我还是紧张的必须要硬着头皮才可以继续说下去：“我觉得还是不要了吧，我，我是闹着玩的，你，你别当真啊！”
    他的手捧在我湿润的发上，水珠浸湿了他的衣服：“闹着玩？我可没有同你闹着玩，今天难得换个地方，就在这里吧。”
    他的脸愈来愈近，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身体上肆无忌惮摩挲着，又是一轮狂热的吻，从耳边延伸到唇上再渐渐深入下去，酥酥麻麻的感觉烙在全身，素银的耳坠自颊边滑过，有圆润细腻的感觉，我觉得他的技术真的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