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墨还算有人性，虽然我说了成交，可他也并没有再做进一步的动作。
    看他扮了几个月的狐狸精，我已经有些习惯面对他是个女子的形象，现如今乍一转变还很有些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他原先的样貌，真心觉得还是狐狸精更好一些，最起码不具有社会危害性，也不需担忧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把在集云堂暗道里听墙脚听来的，我二叔与炎一的对话全都告诉了他，也说了当时事发突然，为了保命我不得不打着秘笈的旗号招摇撞骗，同炎一签订下一个不平等的口头协议，借此机会才能得以脱身。
    我说这些事都是发生在，我从暗道里走出来见到你之前，我说我很感谢自己的求生欲望，让我坚持下来再次见到你，南宫墨这一次还能再回来找我，我真的是摸着良心想要好好对他，想要同他一直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
    我说得一往情深，南宫墨听得淡定自若，之后三日各自为王安好如初。
    南宫墨就像甚么事都没发生过，绝口不提在万香谷里的任何事，绝口不提与大美人有关的任何事，但直觉告诉我，他好像已经听说了我同大美人之间的关系，他不提不代表他不清楚，他不问不代表他没兴趣。
    大家要晓得，南宫墨不是一个有君子风度的人，也不是一个大度为怀的人，当他不亲自出面的时候，往往便会有人出面帮他代办，于是这个合适的人选非小禅莫属，诸如大美人的伤势，诸如我在万香楼里如何过夜，诸如是不是同大美人一个房间，此类问题时常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进行突击提问。
    诸如此类的问题，诸如此类的烦人，委实是不胜枚举。
    我敢打包票，提问问题的小禅没有如此心机，她不过是个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小姑娘，就算逼死她也不会有心机，因此素日里的脑筋急转弯，完全是南宫墨在幕后垂帘听政，话题是他挑起的，心机也是他教唆的，如若有误我愿跟他姓。
    有天晚上南宫墨来陪我，正巧有段时间下起倾盆大雨，雨势硕大他暂时走不掉，便在我房里多呆了会，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同他多说几句话，话题还是有未尽之意的集云堂：“我从集云堂的暗道里出来的那天晚上，为甚么会见到你？”
    南宫墨回话干脆利索，回得相当婉转艺术：“娘子你觉得看到我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那个时间段你不该出现在那里，你该呆在客栈里才对。”
    南宫墨自动处理掉答句：“我为甚么那个时间段应该呆在客栈里？”
    “因为那时离着天亮很近了，你难道不该呆在客栈里睡觉吗？”
    “如果我去泉州只是为了呆在客栈里，还费这么多事一路跟着你做甚么？”
    我迟疑：“这么说你自从到了泉州，就一直在暗中监视我？啊不对不是监视是跟踪，你一直在跟踪我，却不让我晓得你的行踪。”
    “我是一直暗中跟踪你，我想尽量做到在你身边的时间更长，能够全面掌握你的消息，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可以尽量做到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不想看到你在为难的时候，在没有人帮忙的时候，做出那种无助的表情。”
    我想了想又问：“所以，在药铺在饭馆，你都是特意等在那里的？”
    “当然了，不然我能怎样做，我能直接跑到镖局门口拉你出来，告诉你我易了容来找你吗？万一你在万香谷的疯劲还没过去，还不想见我怎么办？”
    我侧目：“那你现在还恨我吗？”
    “你是我娘子我为甚么要恨你？”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的事你已经忘记了？”
    “哪天晚上？”
    “就是夜宴那天晚上。”
    南宫墨直起后背靠着椅背坐直，答得有些言不由衷：“小爷我记性不太好。”
    大美人事先挖好的坑，任谁都没法子跳过去，南宫墨答得言不由衷，还是说明他恨我，恨我当初没有选他，恨我一直没有将他放进心底，我在心底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要让他误以为我爱好装白莲：“南宫公子，那我要是说你和逸尘哥哥还有大美人，你们几个我都喜欢你会介意吗？”
    我已经做好被他暴风骤雨狂批一顿的心理准备，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
    我私以为南宫墨不是个乖顺的好性子，听到这里一定要同我顽抗到底，但是他一反常态的淡定：“这话还需要再说出来吗？你素日里表示的还不够明白吗？你这想法我一直都清楚，除了我之外你还想同时喜欢别人，这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凡事必须要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我是你的夫君所以我要排在第一位，所有的事也都要由我说了算。尉迟嘉人已经死掉，死人不具有竞争力，所以我也不需要分神担心他来同我抢，鉴于我大哥对你不是太有兴致，我建议你可以当面质证，看他有没有跟你同样的想法，若他不同意你自然还是我一个人的，只要你同意近期抽空先跟我圆个房，日后的事咱们之间都好说。”
    “南宫公子你不能这样吧？虽然我是同意按你说得，拿我自己来交换秘笈，可是你总不能在时间上也逼我就范吧？不管怎样我总还是要提前做一下心理准备，我总得先过得了自己这一关才行，毕竟我也还没有同意跟你成亲！”
    南宫墨笑眯眯：“你不是已经都改口叫我夫君了吗？甚么时候又改回来了？”
    我扯过他搭在椅背上的雨衣，兜头扔在他的脑袋上：“南宫墨！你给我滚！”
    我看着他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真有些想要一巴掌抽死他的冲动。
    在以折磨我为乐子这件事上，南宫墨和大美人既有相似之处也有同工之妙，我对大美人是防不胜防他下一秒钟会做出甚么事来，对南宫墨则是从来没有听他对我连说三句完整的正经话，我永远都不会搞清楚，他下一秒钟会说出甚么话来。
    他扯下雨衣笑得更欢：“小爷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答应跟我圆房之后不会再跟其他人圆房，不管你心里面想喜欢谁，你夫君我都表示理解。”
    我立即呆愣，提到圆房多少有些尴尬，敷衍了他一句：“你这是霸王条约！”
    他是不是有病，如今还存在我会同其他人圆房的问题吗？大美人自然不消说，逸尘更是八字连一撇都没有，他只要能对我正经说话，我就要给他三跪九叩。
    “怎么样啊娘子，这条件是不是很具有诱惑力，是不是很吸引你啊？”
    我笑得僵硬：“我三哥一定没有告诉过你，我盛怒之下甚么事都做得出。”
    “好就这么定了，娘子你想甚么时候跟我圆房？是在这里还是等回恒山？”
    “谁要跟你回恒山啊！我不去！”
    “那我就送你回鼎泰宫。”
    “有本事你别跟来啊！我们鼎泰宫不欢迎你！”
    “娘子你这话说得，你又不去恒山，又不让我跟你回鼎泰宫，那咱们还如何成亲？还如何圆房？你这样我也没法子入赘啊对吧？”
    “入赘？你还要入赘？我都还没有答应跟你成亲，你入甚么赘啊！”
    “圆房之前先成亲，成亲之后你想呆在恒山或者回鼎泰宫都可以，若是呆在恒山，我可以出钱给你振兴门派，若是要回鼎泰宫我就陪你一同回去。”
    “我不用你管我，也不用你陪我回去，我自己能行。”
    “娘子，你确定没有我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吗？
    我垂头抓脑袋，吼得毫不含糊：“我还没有同意要跟你成亲，你不要老是整天叫我娘子啊娘子，我听着怪别扭的。”
    “成不成亲，甚么时候成亲，这事只要我同意就可以了，你不需要表明态度，你只需要按我说得去做就好，听明白了吗？”
    “为甚么啊？我为甚么一定要听你的啊？”
    “就凭你是我娘子，你就必须无条件听我的话，没有那么多为甚么。”
    “南宫墨，你控制欲太强了！你愈想叫我听你的我就愈不听！”
    “我就这样，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反正你是我的娘子！”
    “我怎么就是你娘子了，我一没跟你成亲，二又没傍你的门户，所以我不是。”
    他听了我的话，甚是轻佻的用一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笑着道：“你不用心急跟我成亲，这只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伸手去捏他的衣角，因为过度用力，直接扯下来一片，南宫墨扯开我的手指：“怎么回事？同我成亲就这样不情愿？”掏了掏衣袋又道“你等一下。”
    我抬眼去瞧他的动作，一叶碧绿的草叶横进他的掌心，几经折叠弯折圈成一个不太美观的草圈，柔软的嫩茎弯做一个中心环，嫩茎收尾渐成圆环，南宫墨抓住我的手腕套在我的无名指上：“结草为环也不算亏待你。”
    我头一回听他如此说话，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一直不敢抬头深究他的表情。
    本来为了能够拿回秘笈，我真的已经做好拿自己换秘笈的心理准备，可他如今咄咄逼人我便有些动摇，动摇的倾心于大美人，我还是很想念他。
    这段时间每天后半夜，我总是会连续做同一个梦，在那梦里内容大致相同，就是大美人并没有死他还活着，这梦境每天都会做，每天早晨醒来感觉都会变得更加真实，我不晓得为了拿到秘笈，我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我只晓得现阶段没有比南宫墨更好的条件，我还没有做出最终决定，我觉得还需要时间来斟酌。
    这几日逸尘和南宫墨分工明确，逸尘负责在外面探听消息，南宫墨负责留在客栈里照顾我，别看南宫墨一脸纨绔子弟的形象，照顾起人来还真的挺像回事。
    他做得水晶鸡片，能叫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我吃得十分满意。
    鸡脯肉剔去白筋坡刀成片，放到碗里加盐味精水拌匀入味，几分钟后磕入蛋清抓匀，雪耳水发去蒂，洗净撕成小片，黄瓜洗净切成菱形薄片，锅内加清水上火，鸡片用芡粉拌匀，水沸后撒入锅内，氽熟后捞出投凉，雪耳鸡片沥净水加入黄瓜片，调入精盐味精水香油白醋拌匀，然后便可以装盘开吃。
    我这人打小便不会做菜，也从未想过要去三从四德学做菜，反正我只要有饭菜吃就可以了，所以我只喜欢会做菜的，老爹做得菜我尝过，三哥做得菜我尝过，逸尘做得菜我也尝过，但是他们做得都没有南宫墨做得好吃。
    老爹就不用说了，截取三哥的评论，老爹做得菜可以在灵溪大会之前摆一桌，那样一定年年拿第一，我问三哥为啥，三哥说人都毒死了，第一自然是咱们的，三哥呢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次给我做菜，要么就是忘记放东西，要么是做上好久不出锅，以至于我每回都要饿个半死，才能勉强吃上他做得菜，南宫墨出手之前逸尘排名第一，由于他本人不爱吃油腻，所以出自他手的菜基本是我喜欢的口味，不过如今今非昔比，南宫墨做得菜必须是我的最爱，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逸尘说距灵溪大会结束还有三天，三天一到不管是否榜上有名，所有参赛者观赛者都必须离开这里，所以这三天是关键，只要盯住我二叔可以叫他插翅难逃。
    南墙上最终的聚贤榜也已经贴了出来，前三名分别是少林，恒山，和武当。
    我误打误撞对战的几轮也拿了个名次，排名在第二十八位上，不上不下算是中等，只不过炎一该死放水忒明显，武当抱炎一的大腿抱得忒好，就算全江湖的人都清楚，武当这种货色凭实力可以排在后三名，可他依然仗势压过了诸多人，至少是稳稳压过了我的扇法，可是没法子，这一届的主办方是少林，南宫家只是协办方，所有的事自然是炎一说了算，南宫墨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干受着，我有种一头撞死在南墙上的冲动，我没脸见三哥。
    逸尘还说，我二叔这一回被我吓破了胆，自从比武后，他与炎一便一刻不离的呆在一齐，几乎做到如影随形，住的地方也从原先的客栈挪到了炎一预订的客栈里，出入都有少林弟子围在他的身前身后，我们要想在这里下手基本不可能。
    炎一违反大会的比武规定，私自跳上台来击了我一掌，我除了正常的内伤吐血外加断掉一根肋骨，以及被好事者深扒了一下身份身世外，名誉方面基本没有遭受损失，反而还迅速蹿红，可炎一不一样，他的损失比我要大的多，南宫墨以协办方的身份对他发出警告，之后又到处散布炎一作为江湖中的长辈，对我一个头回参加比赛的晚辈动粗，委实是坏了江湖上的规矩，有失身份有失体面等等。
    流言一夜间四起遍布，搞得炎一两头不是人两面不讨好，特别是我身受重伤又被美人救美，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声讨炎一下手狠毒的主流舆论导向，清一色倒戈到了我这一边，说炎一是灭绝人性的暴行，说炎一不讲人道主义。
    据说其他门派的女弟子有瞧上我的，还自发为我组了个后援团，这些天先后往炎一居住的客栈大门上张贴示威标语十六次，扔鸡蛋和青菜叶子三十七次，静坐抗议五次，总之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炎一作为主办方，不但没有享受到原有的权威待遇，还备受非议和夹击委实苦不堪言，为避嫌一连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赛场上也鲜少见到他的身影，昨儿晚上客栈老板终于忍无可忍找到南宫墨，发了一回飙说，若他这个协办方再不出面调停解决问题，明年的灵溪大会他便不预备再跟南宫墨继续合作了。
    所以今儿早上南宫墨又派了个弟子传了话出去，说凡是抓到在炎一居住的客栈门口闹事的人，其所属门派将被取消今年的参赛资格，已经获得名次的直接剔除其大赛名次，已经晋级前三名的，连续三年取消邀请资格。
    南宫公子一发话，后援团的姑娘们碍于各自门派的门规，果然消停了不少。
    炎一和我二叔，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门来一次，有皆大欢喜的假象。
    我说我在灵溪大会上，唯一做错的一件事，便是没有当场杀掉我二叔，所以灵溪大会结束我要一路跟踪他，不管是在哪里，一定要亲手杀掉他为老爹报仇。
    南宫墨和逸尘都很同意我做得决定，莫涯也难得说了句肺腑良心的话，说关键时刻他可以为我打头阵，既能做到给我开路，也能做到帮我消耗对方的体力。
    他说得这计划我私以为很满意，我很赞成要我二叔还上这笔杀父之仇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