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花事了之醉荼蘼  第三十三章 倾杯序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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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墨的凌风剑厉不厉害我不晓得,我只晓得三哥的水月诀还是很厉害的。
    心法共有九重,前六重都跟老爹的太乙心经和紫光诀极为相似,只要用心练过前面六重,气息控制便可以做到随心所欲,力量也会成倍的开始增长,后面三重是前面几重的衍生变招,也不完全是衍生,我猜三哥是写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暗语,不过现如今没有三哥在身边,我也无法一一进行问询。
    同慈云一战时我曾尝试过,把内力贯通进飞云扇里,当做正常的剑来使用,自认收效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剑用的妥帖,毕竟还能掌握些许要领,尽管不是太明白后面三重心法的含义,然我觉得与东灵剑法相比,相差应该不会很大。
    三哥的一本扇谱我看了十天练了九十天,到第一百天的时候,闭着眼睛也能削断贵人的头发丝,不管他站的有多远,贵人终于在自己的心惊胆颤中,迎来了我凭直觉出扇指哪打哪的辉煌成绩,用他的原话说便是:“四小姐现在的身手,只要别说话,穿上三少爷的衣裳往那一站,那绝对是老爷都认不出来呀!”
    我笑了笑没说话,扮三哥我还差得远,他那些招式一招是一招,可刚可柔可随心,他若瞧谁不顺眼,那人当下便要必死无疑,内力固然很重要,但臂力也是至关重要,我又想起逸尘曾经讥诮过我的话,他说我力道不行得回炉重造。
    自打鉴月阁的雨夜他冒雨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正面出现过,也不来找我,整整一百天,我时常隔着湖远远偷看他,偷看他一个人坐在万字楼的屋檐上发呆,南宫墨一有空便跑到秀山堂来,美其名曰是看我练武,其实说白了就是来监视我,贵人完全投靠到他的旗下,小禅仍旧跟他俩保持了同一战壕里盟友的关系,只有莫涯,在我请他喝过竹叶青之后,算是收买了半个朋友,半个每日朝九晚五例行公事陪我过招,偶尔也可以聊上几句不咸不淡的天的朋友。
    这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孤立,我很想念逸尘。
    究竟想念他的甚么自己也说不准,只是潜意识里刻意美化了他对我的厌烦。
    压抑的感觉令我窒息,除了吃饭睡觉,便只有练武和发呆这两件事可以做。
    几天之后,我对南宫墨限制逸尘与我见面这件事再也忍无可忍,找了个借口连同莫涯一并撵走,过度的压抑和精神紧绷,导致我的神经直线衰弱。
    夜不能寐惊叫乍醒,乍醒之后便是无边的翻来覆去,深夜乍醒是最痛苦的睡眠折磨,半梦半醒间我经常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之间的清晰界线究竟在哪里。
    扇子在我手中连续挽了几个花,扇面上繁复的花纹慢慢连成一幅辟邪的图案。
    辟邪是三哥最欢喜的神兽,形似狮子而带翼,射鬾辟邪而除群凶,能腾云驾雾号令雷霆,有辟邪挡煞镇宅护院的威力,我盯着扇面上的图案眼眶发热,还是想要三哥原先那个有辟邪的开口手环。
    手中的链子条抓紧又撒手,扇子横向打着旋儿,迅速把我面前的太湖石切成大小不等的石块,石块分崩喀啦啦掉落下来,扬起一阵细小的烟尘,气浪带动树木枝叶扑扑簌簌飘落下来,落在我的衣摆上。
    有女子的尖叫声自我身后响起,显然不是小禅的分贝,那人钗环摇摆深衣拖沓,一身金光闪耀的鲜红纱裙,香肩半露跟块过了水的嫩豆腐似的,浓墨色的柳叶眉,狭长精光的杏仁眼,高挺的玉蒜鼻,抹得绛紫的一双粉唇,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闪烁着妖艳,我看着她的香艳妩媚,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发育不完全的假小子。
    瘦削的身后排了十几个小丫鬟,一看就是特意来找我的。
    我堆起笑脸勉强打招呼:“沉烟姑娘出来转转呀,好巧。”
    人家压根不领我的情,不阴不阳哼了一声:“薛慕藻,你眼睛瞎了?没看到这里有这么多人吗?你砍了太湖石砸到了我的身上,你这是甚么意思呀?这就是我的人没有受伤,但凡受一点伤我可跟你没完!巧?有甚么好巧的!你这话说得就是有瑕疵!怎么,依你说你这里我就来不得了?来一趟就是来转转?笑话!我告诉你,别以为墨安排你住在这里你就了不起!有甚么的呀!不就是一个秀山堂吗?即便是离得正殿再近,也还是隔着个后湖呢!明白告诉你,不是我夸下海口,这整个恒山里就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你们说对不对呀!”
    她身后那一班小丫鬟,点头的点头跟风的跟风。
    “就是,也不称称自个儿甚么斤两,敢和我们家小姐争宠!真是自找没趣。”
    “可不是吗,也不瞧瞧自个儿的样貌,南宫公子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妖孽。”
    “要我说,咱们家小姐呐就是心善,是在世的活菩萨,瞧她一个人全家都死光了怪可怜,这才把南宫公子暂借几天陪陪她罢了,你们瞧,她竟然当真以为自个儿就可以抢了咱们小姐的位置了,真是可笑!”
    “竟敢在咱们小姐面前耍横,摆明了跟咱们小姐过不去!”
    “真不害臊!妖孽!”
    这下子好了,我成了妖孽人家成了活菩萨,我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
    活菩萨又道:“薛慕藻,今儿咱们把话摊开说,你是不是想把墨勾引走!”
    我道:“沉烟姑娘你误会了,我没有勾引南宫公子,我们之间甚么事也没有。”
    “你骗人!他不是去南花琼就是到这里来陪你,怎么叫甚么事也没有?”
    她那歇斯底里的样子,有一刻竟然与妙音极为神似,妙音一口断定我抢了她的秘笈,给我安上个妖孽的称谓,誓要置我于死地,沉烟更是一口咬定我横刀夺爱,要破上性命同我理论一番,司命星君为我誊的命格簿子写得忒好,我明明堂堂正正问心无愧,却偏要背上莫名存在的无端债务,我这一世当真备受捉弄。
    活菩萨被我气得快要休克,裸露的双肩有些微微发抖,一字领下的胸脯几经鼓胀,恶狠狠对我兴师问罪:“你说!墨在哪里?你今儿把他藏到甚么地方去了?”
    “南宫公子他今天没有来过这里,我也不晓得他在哪里。”
    沉烟一个箭步冲进我的怀里,对着我就是一顿捶打撕咬,我平生最讨厌一哭二闹三上吊四没骨气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浅青色的长衫上瞬间洇上她的口水渍,我一手掐着她的腋下,把她从地面上举起来,又放的稍远一些。
    她那一班小丫鬟潮水一般涌向我,我轻身一跃向后退出几米,手在袖笼里暗暗握了一把飞云扇,我想,我连一成功力都用不到,就能把她们都送出秀山堂的院子,压了压性子又压了压,念在南宫墨素日对我不错的份上,权且给他个面子。
    远远拱了拱手道:“沉烟姑娘,我还有事不陪了,回见。”
    活菩萨发了疯,拖着深衣的长拖尾小跑几步,磕磕绊绊撵上我,捏着指甲尖下死手拧了我的手臂一下:“你这个妖孽!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你!想跑!没门儿!”
    这疼来的猝不及防,我也有些恼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沉烟没见过我发火,站在原地呆呆仰望抖了一下,她本就比我矮一头还多,身高上原就不占优势,这下离得近我都能感应到她对我的恐惧,我又向前迈进一步,凭借压倒性的身高警告她:“沉烟姑娘有话好好说,没必要一言不合就动手,再说就凭你们这些人打得过我吗?”
    沉烟愣愣的傻了一会,突然笑起来挽着我的臂弯道:“妹妹怎么就发火了,姐姐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吗,怎么就当真了呢。”
    我没好气抽手,沉烟扶我不住带的一个趔趄,站了站稳又道:“好好好,砸太湖石这事咱就不说了,今儿咱们就只说和墨有关系的事总成吧?”
    “你放心我没有勾引南宫公子,这事也犯不上谈,我跟你没甚么好谈的。”
    “这样吧,你瞧,妹妹你也是收了房的,我呢也是收了房的,日后咱们二人就以姐妹相称如何?做甚么非要自相残杀呢对吧?与其有自相残杀的机会,不如早生贵子母凭子贵嘛!妹妹说我说得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啊?”
    “沉烟姑娘,你讲话之前先搞清楚,你是收了房的我不是,人活着难道就只有成亲生子这两件事可以做?其余就没别的事了是吗?麻烦你睁大眼睛瞧清楚,不要总是拿自己的天平去衡量别人,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离开南宫墨是一天都活不下去,我可不是你,没有男子我照样可以活,而且还会活的好好的。”
    沉烟愣了一愣道:“没有收房?没有收房那你在鉴月阁里过甚么夜?”
    “连这你都晓得?你竟然监视我?”
    “我没有监视你!我是不放心墨!”
    我呵呵两声:“那你蠢的更是没药可以医了!”
    “慕藻妹妹,我可不相信你说得话,你怎么能证明你不喜欢墨呢?”
    “你丫一边呆着去,抓紧时间滚到离我最远的地方,谁跟你姐姐妹妹,我没法子给你证明,也没必要证明给你看,你爱信不信!”
    沉烟听了我的话两眼冒火:“薛慕藻你这个妖孽!不要脸的小贱人!我可提前告诉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墨是我的,以前是,以后是,永远都是!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你那些小心思我都明白着呢!我再说一遍,我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你要是惹急了我,我可是甚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有好一会,她那一班小丫鬟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整个秀山堂的院子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的呼吸声,面面相觑。
    她那半癫狂叫嚣的样子,真让我有种想冲上去扇她几个耳光的冲动,可我还是不想开罪南宫墨,不想因为我的冲动令他有机会迁怒于逸尘。
    贵人说得一点也没错,这是在恒山不是在鼎泰宫,更不是在去泉州的路上,这里一切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南宫墨的手里,我必须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
    万一南宫墨对她有真感情,我岂不是一上来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还是暂且忍耐一下比较好,又不是长期住在这里,何必给自个儿找不痛快,她这人的行事为人小禅也都是说过的,依我看她就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傻女人,对南宫墨的爱,简直快要把她自己给逼疯了,我暂时还没有发疯,又何必同一个疯子较真,还是由着她自生自灭,说不定哪一日南宫墨玩腻了,一张银票就会把她打发走。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采取三缄其口的做法,能不多话就不多话,权当甚么也没有听到,我不做声沉烟更加恼火:“薛慕藻,你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妖孽!真不明白当正房有甚么好!你为了能当正房,连这种假扮男子的伎俩都能想得出来!我真是甘拜下风!真是佩服你牺牲自己的勇气啊!还说你没有勾引墨,还说你们之间甚么事都没有!既然没有,你为甚么不敢证明给我看?怕是你不能自圆其说,证明不出来吧!自打我在莲华殿里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是个甚么好东西!没成想你这还是怀揣着野心而来啊!我公公婆婆年纪大了,瞧不出你的真面目来也就罢了,现如今就连墨都被你给洗脑了!可见你的手腕还真是不一般呢!甚么指腹为婚,甚么未婚妻,依我看都是假的!都是你自个儿编纂出来骗墨的!呜呜呜,我怎么这样子命苦呢,我爹也死了,公婆也不明事理,夫君又背着我偷人,我还能找谁说理去啊,我不如,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我的太阳穴又开始一跳一跳鼓鼓做疼,沉烟哭得我乱死了。
    沉烟把南宫墨对她薄情的责任,全部推到我的身上,于是我的身份从情敌一路高升至破坏人家家庭,沉烟为了自己的家庭,为了自己的未来哭得死去活来,我百口莫辩的从旁静立,看起来就特别不是人,特别没有同情心,特别恶毒。
    我在心底对沉烟的心机不得不竖大拇指,活菩萨果然十分有后宫权谋之才。
    小丫鬟们一时间变得手忙脚乱起来,打伞的打伞,抬人的抬人,擦薄荷油的擦薄荷油,终于把沉烟给拖走了,我一个人用力按住太阳穴无力坐下来。
    对于女扮男装觉得惊奇觉得妖孽,沉烟是我认识的有且第一人。
    即便给她男装她也未必能穿出妖孽的气息,这话充分解释了她头发长见识短的没见过世面,其实嫁给南宫墨,正房与侧室基本没分别,反正迟早还会遇到诸多侧室,只有沉烟才会选择死等南宫墨,最终下场无非是把自己等死。
    她说她自己命苦要找地方去说理,我不明白她有何理好说,我不明白她的命有何可苦,真正应该说理的人是我,说我老爹如何被人陷害致死,说三哥为了保我一命死得有多凄惨,说我一路上遇到过多少次伏击,涉过多少艰难险阻。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叫了声:“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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