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花事了之醉荼蘼  第二十六章 鉴月阁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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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墨要带我去的地方,正是他的鉴月阁,去做甚么也没说,我在沉烟的嘶吼争宠中婉言拒绝未果,推之不及只得从命,小禅一夜酣眠睡得头发毛躁,本来刚醒心情还不错,一听要去鉴月阁直接皱起纤细的眉头,一颗小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南宫哥哥是坏人,谁要去那个鬼地方啊!”
    南宫墨面露喜色:“你不想去?”
    小禅捂住嘴巴打哈欠:“不想去,我怕自己会在那里被吓死!”
    南宫墨微笑:“不想去也没关系,你若不去我便把你薛姐姐留在那里住。”
    小禅中计面如土色,听说南宫墨要留我住在鉴月阁,扑上前抱住我的腰身,软着嗓子急赤白脸的道:“南宫哥哥你太不要脸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以为我们都不明白你在想甚么吗!薛姐姐若是留在那里,你今儿晚上不就得……”
    然后是一张五官过度扭曲的残暴脸,无法以言语来形容的残暴脸。
    南宫墨喜形于色:“我就得如何?她是我娘子,我爱如何便如何,要你管!”
    小禅睁大圆眼睛:“那不成!薛姐姐是我先找到的!我有义务保护她!”
    南宫墨显然已经习惯她的不讲道理,笑得分外惬意,回身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哈哈大笑:“喏,鉴月阁就在那个方向,有本事你别恐高,一路跟上来啊!”
    小禅咬着手指头,看看南宫墨又看看我,纠结了好一会才极不自然的道:“那我今儿若是跟你们一同上山,晚饭时你必须把薛姐姐还给我,晚上也还是要跟我住在一齐的这没问题吧?”
    南宫墨故做沉思状:“你可以试试。”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娘子已经分到了秀山堂去住,你这要求恐怕小爷我爱莫能助。”
    小禅恨得咬牙切齿:“那今儿我也不准薛姐姐出观月阁的房门!”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凡事容易当真,连我都看出南宫墨是在逗她,身为当事者她竟毫无自觉,南宫墨哈哈一笑打个响指:“就这么定了,成交!”
    贵人私底下拉着我说悄悄话:“四小姐在恒山还是蛮受欢迎的!”
    我扶住尚且有些摇摇欲坠未醒酒的贵人:“你不要学他们来添乱,南宫公子不好对付小禅也不好对付,一张小嘴嘎嘣脆,伶伶俐俐说了一整夜,我如今已是思考对策不能,所以强烈建议你让我省省心。”
    贵人嫌我墨迹:“四小姐不要总这样,咱们不能总拿三少爷的天平去衡量每一个人,人嘛他得有三六九等,甚么样的人都有,三少爷固然是好,可再好也就只此一家,我觉得三少爷既然不在了,咱就得重新选个靠山,选个靠得住的靠山。这个人选呢自然不能低于三少爷的水准,所以依我看南宫公子就很不错,长得好身材好家世背景也很好,而且还特有钱,关键对你是真心!”说着两指一对捻了捻“四小姐,如今这世道甚么最难得,当然是看得见摸不着的真心啊!”
    我拧眉回望他:“你是不是没醒酒?你听听你自个儿的逻辑,你听听你自个儿说得话,这都是哪跟哪?三哥不要你把你推给我,三哥不要我把我推给逸尘哥哥,你如今翅膀硬了想单飞,所以找个人选把我推给南宫墨?”食指戳上他的胸口“你说实话,是不是收了南宫公子给你的好处费?为何一个劲向着他说话?素日里你对待逸尘哥哥的时候,如何没见你替他说过半句好话?”
    贵人被我问得一愣忙掩嘴:“没,没收好处费!就是觉得南宫公子人很不错!四小姐,你这就有点冤枉我了!”说着举了双手在身前做投降状“当真是冤枉死好人!”顿了顿又道“说到小白脸一直没有见到人,我就说他不负责任,亏三少爷还把你托给了他!”
    我恫吓的横他:“你再说他的坏话试试!你又没真凭实据,为何总是听风是雨的诬陷人,说不定人家是有其他重要事正在忙!耽搁了来这里的时间!”
    贵人不敢同我争辩,唯唯诺诺赔了个笑脸:“好好好,四小姐说了算。”
    莫涯那里压根不需要过问,他这人不爱说话,问了也是白问,贵人私底下问过杜枫,我私底下问过小禅,仍是搞不清逸尘的行踪和住处,去鉴月阁的路上,我冒着被南宫墨言语调戏的危险,甚是小心的问了他一句,南宫墨只是转头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的第六感素来很准确,南宫墨管他叫大哥,逸尘对此不做否决不做认可,直觉上逸尘和南宫墨之间一定有问题。
    鉴月阁位于恒山的腹地,从观云阁过去有一段路,贵人自动归队到南宫墨身边,莫涯殿后杜枫和小禅一边一个把我夹在中间,杜枫的性子比小禅要好一些,人未语笑先闻喜感非常:“薛姑娘,在下斗胆问一下,空灵岸里感觉如何?”
    我向着他一拱手,客客气气的道:“杜公子,这事你不说我也应该感谢你,听小禅说峨嵋派的轻云姑娘那边是你安排的吧?怪不得轻云姑娘叫我不要问那么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们既然认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吩咐。”
    杜枫笑道:“薛姑娘言重了,在下与轻云姑娘是旧相识,这一回救姑娘是理所应当之事,你若是说谢谢在下都不好意思了,哈哈!”
    “那你们如何晓得我在空灵岸?我被她们绑走的时候并没有人晓得。”
    “这就是南宫公子的眼线厉害!如今江湖上的事,只有南宫公子不想晓得的,没有南宫公子不晓得的。”
    “这样厉害啊!养眼线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那是自然,南宫公子还叫我代他跟薛姑娘道个歉。”
    “为何要道歉?他并没有亏待我何谈道歉?”
    “自然是亏待了,叫姑娘一个人在空灵岸里受委屈,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见怪?不会啦,若不是南宫公子叫你安排轻云姑娘来救我,我如今早就死掉了,说谢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他。”
    “既然姑娘不怪南宫公子,那不如早些举行仪式吧。”
    我犯蒙纳闷:“仪式?甚么仪式啊?”
    小禅插话道:“哎呀薛姐姐你真笨!自然是成亲的仪式啦!”
    这下子可吃不消,心腹大患被当众揭穿,我狠狠踢飞脚边几颗无辜的小石子,回头为自己辩解:“这事还有些快吧,再说你们南宫公子也还没发话,你们用不着这样着急逼婚吧。”
    南宫墨转头望我,嘻嘻笑得无比甜蜜,整一深陷爱河的天神再临:“娘子是在等我这做夫君的发话吗?那不如就定今天吧!”
    贵人也跟着随声附和:“对呀对呀四小姐!择日不如撞日嘛!”
    我很无奈,觉得再次落进南宫墨提前为我设好的陷阱里:“我说过不嫁的!”
    “小爷也说了非娘子你不娶!”南宫墨的声音温柔到如融春水,透着暧昧。
    路上剩下的时间我都很低调,尽量不去招惹南宫墨,也不去招惹小禅和杜枫。
    鉴月阁,面朝恒山背倚翠屏,上载危岩下临深谷,距地面六十米,利用半插飞梁为基的力学原理,借用岩石的暗托,使得梁柱上下连为一体,廊栏左右相连,斗拱三重檐,有殿阁三十间,以西为正大门南开均为木质,一半归南宫墨自由支配,一半铁将军把门,悬空楼阁凌空危挂,曲折出奇虚实相生。
    远望好似神楼仙宫,傍崖飞栖有凌空欲飞之势,近看又是丹廊朱户。
    结构奇巧惊险奇特,人行其间须得攀悬梯钻天窗,走屋脊穿石窟跨飞栈步长廊,几经周折忽上忽下,左右回旋仰视一线青天,俯首而视峡水长流,叮咚成曲如置身于九天宫阙,犹如腾云皈梦。
    听南宫墨普及建筑知识,支撑构筑物的原木是恒山盛产的铁杉木,先在山体的半山腰上开凿孔洞,再把泡过桐油的铁杉整支放到孔洞里去,泡桐油的作用有二,一是不容易被虫蛀,二是可以防腐。
    支撑构筑物的原木共有三支,平时压根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有在超负荷的时候才能起到自导支撑的作用,因此上部结构受力愈大,下部结构咬合愈紧。
    木质楼梯的台阶边缘钉了一排细密的铜钉,贵人大嗓门问原因,南宫墨又多讲了两句,之所以要在台阶上钉铜钉,目的是为上楼梯时叫人先踩到铜钉,而不是鞋底与木板直接发生摩擦,这样便间接保护木板的使用年限,也是一种装饰。
    那铜钉钉的图案,有的是繁星灿烂,有的是铁水飞溅,更多的是菡萏形状,借用佛家的吉祥寓意,也就是步步生莲,富贵荣华到白头,南宫墨说,鉴月阁最初的设计理念,就是要在万仞的峭壁间,开凿雕刻出一处能够粘贴在山崖上的佛龛,以达到上延霄客下绝嚣浮的目的。
    整座构筑物全部凹进后身的山体中,两边突出的山崖可以缓解风势,东边的天峰岭充分遮挡住日光,年平均日照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因此风侵雨蚀日晒都对其损害不大,因着这绝佳的地理位置,每逢暴雨倾盆,雨水必定要从构筑物顶部突出的岩石上飞流直下泻入谷底,又给这琼楼仙阁挂上一排排晶莹的水帘,能够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神秘之感。
    我之前对南宫墨的印象不太好,一直以为他只是个长得帅有背景的花花贵公子,仗着家里有钱讲话没顾忌,如今看来他也不是一点才情都没有,其实也不像初见时的油嘴滑舌惹人厌。
    头一回用心观察他的长相,墨色长发墨色瞳,肤色白皙面部轮廓感极强,高鼻深眸额头饱满光洁,淡色薄唇唇角微微上扬,左耳上的素银耳坠相当抢眼,素银一体的亮钻耳钉比花里胡哨更加简洁明亮,手中一把长剑,剑鞘镂空雕花饰金缀玉,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值钱货,右侧的靴筒里别了把短刀,只露了刀柄出来。
    南宫墨不像逸尘,面部表情冷硬坚毅,他看起来更为柔情也更为风流。
    由于一双桃花眼过于柔情,有时会有发情的嫌疑,于不知不觉中升温。
    看到南宫墨的短刀便想起逸尘的锜刀,想到逸尘便想到我同他之间的别扭。
    心底是长久的寂静,我没心思同南宫墨过度痴缠,也没心思同他有过多的牵扯,我只想快点拿到三哥的心法,快点练成三哥的扇法好去找秘笈,有了秘笈才有我的未来,有了秘笈我才能重振鼎泰宫的繁荣鼎盛。
    虽然逸尘的身手是不错,但丝毫不能减轻我对他的担心,我担心失去他。
    贵人坚决主张叫我嫁给南宫墨,这厮甚愁人,我过不了自个儿这一关。
    本以为我娘亲死掉这事就算是结束了,谁知半路摊上了灭门,于是往事必须重提,须知灭门不是我的本意,更不是我能掌控的事,左右都是司命星君誊的一纸命格簿子,既然是天定的命格,便须无条件的认栽。
    经历过这样多的时日,我以为我的心态已经够好,大不了就是去泉州找我二叔帮忙复仇,我二叔若是不肯帮我我便自个儿做,谁晓得泉州没有赶到,南宫墨又紧跟其后杀出来,想到二叔又想到尉迟嘉人的花毒,贵人体内的花毒没有发作是好事,我已经**乏术,鉴于找尉迟嘉人是中长期战略,我决定暂时忽略不计。
    南宫墨曾经说过,没有心法我要如何才能练成飞云扇,这话说得有深意。
    我猜过他是否有三哥的心法,但旋即被自己推翻,三哥的性子应该不会。
    若是没有心法,南宫墨出钱出力便没了意义,南宫家不需要逼我一个连实权都没有的未继任新掌门成亲,人钱地我一文不名,我想不出他要我有何用。
    一到鉴月阁,小禅、杜枫、贵人,均已不翼而飞,莫涯几乎等同于不存在,只剩我和南宫墨两个人,南宫墨旁若无人揽住我的肩轻轻握住我的腰,稍一用力便强制性拥我入怀,脑袋微微一侧在我的发间印下深情一吻:“娘子,我带你去瞧个好东西。”
    他那表情叫我一个激灵,联系小禅才说过的话,我用力从他怀里弹出来,下意识后退一步:“南宫公子我可以自己走!烦请你前面带路!”
    南宫墨故作诧异望着我一挑眉:“哦?娘子头一回来便想甩掉为夫?”
    我囧得开始告饶:“南宫公子算我求你,看在今儿早上我才替你挡了沉烟姑娘奚落的份上,请不要再取笑我了成吗?第一我不是你娘子,第二我人都在恒山要如何甩掉你,麻烦你下回分析问题时理性点好不好?”
    南宫墨就像根本没有听到我说话,手臂一伸再次把我揽进怀里,擦着我的耳廓在发间深深呼出一口气,再次笑得无比甜蜜:“娘子是觉得同我一齐走倒不如自己走更安全些吗?”攥住我的手腕压制我的反抗“夫人这边请,小心脚下。”
    我对他刚刚积蓄起的一点好感瞬间灰飞烟灭,在心里问候了他娘亲几声以示愤怒,好说歹说南宫墨总算在他房门前放了我一马,南宫墨回房去取东西,我站在门外的廊桥上看恒山的群峰突奔石洞流云,看着脚下层层叠叠的断崖我在想,待会南宫墨若是要非礼我,我要不要以身试险干脆跳下去。
    他说得好东西是两本薄薄的线装书籍,书籍握在他骨感的手心中看不到扉页,书边毛了茬装订的棉线因时常翻阅磨得断裂,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全无刚刚的戏谑,我接过来挪了眼光过去瞧。
    一本上题了三清飞云扇,一本上题了水月诀,另有一封火漆封口的信。
    信是三哥的字迹,行楷小字写得匆忙,好多地方有连笔,三哥写得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三哥不晓得这封信我会不会有看到的一日,不晓得两本心法我会不会有拿到手的一日,三哥只是未雨绸缪,提前为我设计了一条后路,万一出了事就叫南宫墨务必第一时间救我回来,把东西亲手交给我帮我活下去。
    南宫墨手里这一本是原本,最初也是最后的原本,三哥手写南宫墨保存。
    一切的一切只是三哥为了保我日后有条生路,有条能让他安心去死的生路。
    三哥说,虽然是指腹为婚,可上有天地下有父母,叫我务必不要由着性子乱来,这门亲事成也要成不成也要成,因我若收到心法收到信,证明我家已经垮了鼎泰宫已经垮了,垮了便要有靠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与南宫家联姻是我现阶段能活下去的最基础的保障,也是东山再起的踏板。
    后面的话还有好多,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受不住再与三哥分离一次。
    初夏的恒山气温还很低,低得我有些发冷,嗓音不受控制的抖起来,抖得连不成句:“我三哥的扇谱和心法,是他一早就送过来的?”
    南宫墨点头靠近我。
    “那你救我回来,也是我三哥一早安排好的?”
    南宫墨再次点头,握紧我攥住心法的手。
    “难怪你一定要带我来恒山,难怪你一定要我相信你。”
    南宫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羞赧轻声道:“娘子,从今往后一切事都交给我,只要有我在你甚么都不需要担心,想做甚么就做甚么,想如何做就如何做,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要你我也会要你,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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