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二楼有窗户推开的声响，洞开的窗口前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倩影。
    准确的说不只是倩影，而是摄人神魄的销魂体态，那女子穿一袭媚紫夹金的轻质丝衣，半透明的丝衣下是肥瘦适度的雪白胴体，乌发如云堆得层叠高耸，假发包上缀着诸多大小适中的黑珍珠。
    黑珍珠的发饰，黑珍珠的颈饰，五官精致的程度快要赶上南宫墨，但这一些都不足以烘托她的风情万种，她的风情万种体现在她波澜壮阔起伏有致的身体上，没有男子能够忽略她的销魂，没有女子可以无视她的诱人，我在她的楼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微退后一步含了已经缠平了的胸。
    据我观察，南宫墨的目光已经长在她的身上，于是庆幸自己没有着了他的道。
    我看看四周决定开他的玩笑：“夫君，我记得你刚刚才对我起过誓，不会这样快便把山盟海誓此生唯一的誓言，就着空气给吃掉了吧？”
    南宫墨转眼，错愕望着我压低了嗓音道：“娘子，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弯了眼睛笑起来，拿手肘过去撞他的手肘：“没事，南宫公子不用对我解释，自古英雄爱美人，你同我之间八竿子打不到一齐，况且你又没有娶亲，瞧美女有甚么啊，又不是大逆不道的死罪，我跟你开玩笑呢，你真的不需要对我解释。”
    南宫墨愣了愣，伸出两指捏起我一边的腮帮子道：“你怎么了？吃醋了？”
    我拍开他的手指，掩嘴哈哈了两声：“没有没有，姑娘我敢以项上人头做担保，我绝没有吃醋，你若能找到位心仪的绝色美女，说不定很快便能把我三哥的心法扔给我，到时你我二人分走阳关道，其实也是快事一件。”
    南宫墨在我身前皮笑肉不笑：“你会对我这样好？你别是存了别的心思吧？”
    我再次过去撞他的手肘：“不如你考虑娶亲吧，一个人孤单两个人有趣，我看平日喜欢你的姑娘也挺多的，其实只要你肯点头同意，我敢保证供你挑的人选至少会有一个师！你别只顾着玩，也考虑一下自己的事嘛！”
    南宫墨笑盈盈望着我：“娘子你不用试探我，小爷我心意已决非你不娶，况且爱家顾妻本就是身为男子的责任，你如今想要推我走，等今儿晚上圆过房你试过我的好，明儿一早就算是天帝棒打鸳鸯，你也会抱着我不肯撒手。”
    我的笑容僵在苹果肌上：“你若敢这样对待我，我一定亲手送你去酆都，说不定你在酆都还能见到我三哥，我相信我三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别看我三哥表面上柔柔弱弱，他若害人是要被剥皮抽筋的。你别以为同我之间有婚约便可以为所欲为，别以为我三哥会顾忌你少掌门的身份不敢下手，三哥的性子说不清的。”
    “娘子放心，小爷我对你真正是一颗红心一个眼，绝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逸尘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谁晓得你对四丫头究竟是真是假，谁晓得你会不会也像宠爱其他姑娘一般宠爱四丫头，四丫头年纪还小，你最好收敛点，就算小滼没在这里护着她，她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我会一直护她到死。”
    已是掌灯时分，起初只是零星烛火点点成亮，没过多久便渐如十里红灯，街上行人往来穿梭，不时可以听到茶楼酒肆饭馆客栈的拉客声，息工回家的人群络绎不绝，一家几口在街边市集买了东西，大包小筐往回拎，天边已经黑成一片，群星密密麻麻散了一整个夜空，在空中攒成无边无际的银河，南宫墨的声音听起来甚为平和：“小爷我的事自有分寸，不劳大哥费心。”
    自我们头顶洒下一把娇死人的嗓音：“南宫墨！老娘站这里听你表白争宠有段时间了，你就不能痛快点？”满是鼻音的尾音中有鄙夷的轻哼，下一句指向的人选明显有更换“我说这位妹子，以退为进这一招不是这样用的，也就南宫墨吃你这一套，换做别人你的手段未必还会顶用！”
    南宫墨微微一笑抬起头：“原来是柳颜娇柳姑娘，真巧。”
    柳颜娇倚栏远眺双手叉腰：“巧？南宫墨你少跟老娘来这套！你拉着妹子主动站到老娘窗户底下，讲话声音大得离谱，不就是要老娘出来露面的吗？”
    我的双眼完全定格在她的胸前，眼神闪亮的道：“好大啊……”
    南宫墨差点笑出声，一手把我揽进怀里，一手捂住我的嘴巴，下巴抵在我的颊边低声道：“颜娇不喜欢人家盯着她的胸部看。”
    我在他的怀里尴尬的挣了一下：“我也不喜欢人家搂着我，你放手。”
    柳颜娇又笑：“女子喜欢的相处方式男子基本不明白，但男子想要的相处方式女子多半明白得很，妹子若愿意南宫公子还用强的做甚么？人家那一颗小心肝早就是你的了，何必非要乘人之危？”
    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长得漂亮身材好，讲话又字字见血的女子，男子是如何看待她的，是会看到傻眼再无言以对吧，所幸南宫墨还算有良知，及时放了我自由身，摘下腰间的钱袋凌空抛过去，柳颜娇在窗口接了钱袋，扯着绳子打开来开始咬银币，南宫墨拉着我的手道：“娘子，今儿晚上就住在颜娇这里。”说着回身打了个口哨，杜枫和莫涯拉着贵人，不晓得从甚么地方钻出来。
    柳颜娇边咬银币边带着得意的笑问：“南宫公子怎么改了口味，这位好看的小妹子是谁呀？”说着遥遥一指我啧啧两声“这妹子的骨骼生得真是好，骨架舒展肌肉薄，穿衣显瘦有骨感，倘若是个男孩子便更好看了。”
    南宫墨在我的唉声叹气下道：“她是我指腹为婚的娘子，以前提过的。”
    柳颜娇道：“哦原来是薛姑娘，我就说嘛，一品公子南宫墨何时改了口味，而且还改了这样多，原来这是你传说中的娘子，难怪呢。”话锋一转又问“杜枫呢？老娘的相好杜枫呢？不会没有来吧？”
    南宫墨转身指了指杜枫的位置道：“他怎么会没有来，等在那边呢，上回他被你折腾得狠了，如今还没缓过神来，颜娇你这一回务必给他点好脸色。”想了想又指了指逸尘，加了一句“这是我大哥，你也听过的。”
    柳颜娇打量了打量逸尘，又打量了打量南宫墨，只对逸尘福了福并未打招呼。
    看这情形，料想南宫墨和逸尘之间该是有过矛盾的，而且这矛盾大家都清楚。
    我拉了南宫墨的衣袖凑上去问：“杜枫是颜娇姐姐的相好？”
    南宫墨小声回道：“他暗恋柳颜娇很多年，只是柳颜娇一直不给他好脸色。”
    杜枫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近：“南宫公子还是不要再提往事比较好。”
    二楼的柳颜娇又接口：“杜枫对我远远不是暗恋，他是明恋老娘的胸好吧。”
    南宫墨又道：“颜娇素来口无遮拦，被她迷倒的男子不少，不过没人敢造次。”
    我听着他的话略一思索：“有句话叫洛阳美人颜娇难求，说得就是她是吗？”
    南宫墨，莫涯和小禅一同点头如捣蒜：“正是。”
    我想了想又道：“据说洛阳美人柳颜娇号称是洛阳城里的柳如是，可以媲美秦淮八艳的诗词歌赋，可以单挑鱼玄机的智慧心机，而且买她的人都必须要竞出高价才可以得到是吗？”
    南宫墨摇头表示没听过我的理论，柳颜娇居高问：“妹子，这是谁教你的？”
    我仰头傻笑，再一次自豪提到三哥：“我三哥去年教我的。”
    柳颜娇掩口娇笑：“那都是你三哥骗你的！老娘只负责收了钱侍寝！”
    杜枫又一次出声制止：“死女人！往事不要再提！”
    柳颜娇不点他，从窗口消失前扔下一句：“请南宫公子和我妹子上座！”
    于是在杜枫的摇头叹息声中，南宫墨带着我们一群人进门上楼，几人在二楼临窗的雅间里坐下，南宫墨才介绍道：“这双珑阁是柳颜娇开的酒楼，生意一直是洛阳城里最好的，因为有达官显贵的看顾，所以颜娇这里就只是客栈加酒楼，住在这里会比较清净，也不会有很多闲杂人闹哄哄。”
    我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只有客气回敬：“多谢颜娇姐姐款待。”
    柳颜娇一边命小厮端茶送水上菜摆餐具，一边自顾自落座在我身边笑道：“妹子不必同我客气，既来之则安之，今儿这一大桌子都是老娘亲自下的厨，多好吃不敢说，但最起码能让你吃出家的感觉。当然这都不是冲南宫墨的面子，妹子在鼎泰宫遇到的事我听说了，我一个老板娘虽然帮不上甚么大忙，不过总会想法子照顾好你。”说到这里一个小厮上来请示生意的事，柳颜娇凝神听了又道“我手里还有事待会回来，你们先吃着有话等等再说。”
    柳颜娇转身下楼，动作妩媚酥胸抢眼，贵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息：“漂亮。”
    小禅和莫涯也给予了明确的赞赏：“柳姑娘果然是美人中的美人！”
    只有杜枫当众唱反调：“柳颜娇这个死女人，最喜欢做的事便是与人调情，每回上街恨不能把浑身的肉都摇下来，因此还多得个不怎么体面的绰号。”
    南宫墨给我夹了一筷子橙汁瓜条道：“我们大家都觉得颜娇漂亮，就只有你在讲她的坏话，显而易见你这是酸葡萄心理。”
    我舔了舔瓜条上的橙汁道：“颜娇姐姐的确漂亮，五官精致身材好，也很会打扮，我觉得她走在街上如果没人看，那这事就不正常了吧。哦对了，杜枫你刚说颜娇姐姐的绰号叫甚么啊？”
    南宫墨看我喜欢吃橙汁，于是又给我夹了一筷子：“柳妲己。”
    我叼着新装盘的瓜条点头：“柳妲己听过，不过不晓得是颜娇姐姐的绰号。”
    小禅开始满眼冒星星对我做崇拜状：“薛姐姐晓得的事真不少。”
    贵人自豪的大拍胸脯：“那是自然！我们家四小姐可是鼎泰宫的少掌门！”
    我一口瓜条卡在嗓子眼，再次苦涩加沮丧：“一个被灭门的少掌门。”
    逸尘和南宫墨同时吱声：“别担心，总有一天你一定可以重振门派。”
    我盯了还没入口的半块瓜条发愣，呆呆的道：“我晓得，都是我的错。”
    南宫墨歪了头过来瞧我：“好好的怎么又发呆，谁说你有错了？”
    我看了他许久忽然咬牙切齿：“我怎么没有错！我为何没有错！不如我直接告诉你，告诉你我在灭门之夜甚么忙都没帮上三哥，甚么忙都没帮上鼎泰宫，我对自己家对炎一说得秘笈一无所知！所以都是我的错！”
    南宫墨靠近了一些哄我道：“炎一的目的是你能够控制的吗？你自己控制不了的事也要算是你自己的错吗？你若如此说那我也有错，错在没有早点娶你进门，不然你就可以不用一个人承受这样多的挫折了。”
    我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下来，音量不自觉的提高：“你对我好到底有甚么目的！”
    南宫墨伸手摸摸我的刘海：“我对你好非要有目的吗？没有目的不可以吗？”
    我擦了把泪水苦笑着软了嗓子：“我在鼎泰宫里真的没地位，你想要甚么恐怕只有三哥能给你。秘笈的事我真的一无所知，若我当真晓得有那东西，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三哥死掉。”
    贵人坐在我的对面深沉叹息，我的音量再次提高：“我想三哥了。”
    南宫墨有些不忍，拉过我的一只手扯进怀里：“我可以给你当哥哥。”
    我有些哽咽：“还是算了，你这样博爱的哥哥我要不起，我怕被群殴致死。”
    “这事我们以后慢慢商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跟我回恒山，好好把你三哥的扇法练好，还有不要再自轻自贱明白吗？”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不要像同小孩子说话一样！我已经二十岁了！”
    这时柳颜娇端着果盘走回来，笑盈盈的非常开心，南宫墨道：“还有菜吗？”
    柳颜娇弯腰放下果盘道：“没想到我妹子还真有个性。”
    杜枫道：“死女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薛姑娘之前还审过我一回，所以南宫公子其实也不太敢惹她，一般都是顺着她的意思来。”
    南宫墨忍了忍没有说话，柳颜娇倾身向前歪头去瞧他：“奇闻奇闻，老娘认得南宫公子少说有五年，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紧张一个人，我这妹子不一般啊。”
    柳颜娇的唇边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杜枫也兴致勃勃在看他，南宫墨又一次陷入沉默，奇怪的气氛持续了大半顿晚饭，然后莫涯，小禅，贵人和逸尘离席后杜枫才道：“我说南宫公子啊，是不是你有甚么问题？我看薛姑娘每回同你在一齐必定要发火，是不是你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有问题？”
    柳颜娇单手撑住下巴，开始对杜枫大抛媚眼：“老娘觉得不是南宫墨的问题，应该是我妹子的问题，你们两个大男人又不是女子，如何会明白女子的心思。当一个女孩子没了亲人没了家的时候，一定是她最伤心的时候，女孩子伤了心能做出甚么事，你们都是想象不到的。”
    “死女人是在说你自己吗？”
    柳颜娇嗔道：“就算老娘说得是自己，伤我心的人也不会是你。”
    南宫墨转着指尖的筷子道：“小爷的事我自己都不急，你们俩又着甚么急。”
    柳颜娇挺胸抬头：“老娘不是替你着急，老娘是替我妹子着急。”说着扳过我的肩头转到他的身前“南宫墨！你睁大眼睛瞧瞧，瞧瞧人家妹子身上这股单纯的正气，还有傻里傻气的冲劲，你觉得自己有哪一点是能叫人家瞧上眼的？”
    南宫墨道：“我看我娘子对我就挺喜欢的。”
    杜枫道：“死女人说得没错，我也觉得薛姑娘不是太喜欢钱。”
    南宫墨冲我一挑下巴，潇洒的笑起来：“我娘子年纪还小，不晓得钱是甚么。”
    柳颜娇拾起面前的一根鱼骨头弹过去：“老娘我呸！南宫墨你也忒自恋了点！你口口声声要陪着人家，口口声声人家会重振门派，你想好如何帮忙了吗？”
    “放心，小爷我自然有法子。”
    柳颜娇笑道：“连她三哥都没法子的事你能控制吗？再说她如今可是女扮男装，若被人晓得一条小命就得交代了，这事也是你能控制的吗？”
    南宫墨自信微笑：“当然。”
    杜枫抚掌道：“听说老和尚今年放话出来，说不拿到秘笈决不罢休，所以关于薛姑娘的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万万不能再棋行险招。”
    柳颜娇道：“其实只要我妹子能练成秘笈，重振门派根本不是问题，不过现在就去参加灵溪大会不够明智，一没钱二没秘笈三没江湖排名，妹子去了一定会吃大亏，毕竟灵溪大会不是像看起来那样光明磊落，对吧南宫墨？”
    南宫墨沉思了一会，抬头端正扫了我一眼，郑重其事的道：“没错。”
    柳颜娇盯了他片刻又道：“就算你可以出钱出力，但在刚刚经历过灭门这节骨眼上，有些话还是不可以明说得对吧，况且你们之间有婚约，一旦妹子落败就不只是历练历练没名次也无所谓的事，有可能会关系到你们俩日后的声誉问题。”
    南宫墨再次沉思点头：“没错。”
    柳颜娇抚着下颌又道：“其实妹子她三哥的扇法也蛮厉害的对吧？”
    南宫墨还是颔首点头：“没错。”
    杜枫也来了劲，勾住南宫墨的肩膀问：“你娘子的性子也蛮厉害对吧？”
    南宫墨丝毫没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没错。”继而忽然抬起头“你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