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之伴我同行 第二章:病人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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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朗住进林汐家的第一天,林汐没有课,他说的“上课”其实是去参加某个“朋友”的葬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他硬拉着罗沐凡一起去了。
和林汐认识大概有六七年的光景,可罗沐凡对林汐的私生活却知之甚少,除了知道他的职业,曾经结过婚,后来又离婚了之外,唯一知道的就是林汐是个“花花公子”。
林汐好色,而且男女通吃,但是他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一个底线,就是绝对不吃“窝边草”,绝不会对自己的同事和学生“下黑手”。所以尽管罗沐凡知道他的私生活“一言难尽”,可在这一点上,还是挺佩服他的。
更重要的是,林汐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助他一臂之力,因为林汐这个人虽然教的是中文,可业余爱好却十分庞杂,罗沐凡调查案件需要的各种资料,他能提供百分之八十,称得上一部行走的“百科全书”,这是罗沐凡最欣赏他的地方。
罗沐凡虽然也很博学,但是专业性极强,当警察的时候,就是一门心思研究刑侦学,当了心理医生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心理学领域,不问世事了。他的观点是:我的脑容量只够装专业知识的。
他的“专业化”思维,也体现在对待感情上,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和陆非十年如一日的彼此守候,却不觉厌倦——都是脑容量不够装第二个人闹的呀!
林汐则不同,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是喜欢中文,可这世界上需要我了解和掌握的知识太多,我必须要把它们和中文一起装进脑袋才行啊,要不然,我要这么大脑容量干什么?”
于是,在感情上,他也采取了如此的态度——“宁滥勿缺”——心胸“博爱”无敌!
虽然对林汐的滥情理论颇有异议,但罗沐凡绝不开口去评论林汐的感情问题,在这一点上,他倒是秉承了行远的“看破不说破”精髓。
“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一点!”
林汐一面随着各色人流往墓园里走,一面得意洋洋的说道:“我从小就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的教训我,我对我错用不着别人说,我对了,算我赚的,我错了——那也是命中注定——大不了就是个”死”呗,还能怎样?你看这来来往往扫墓的、下葬的、还真有心哭别人,先哭哭自己好不好?”
罗沐凡听着他不着调的言论,无奈的笑了笑,跟着他进了西山陵园。
“对了,你不给自己去扫扫墓?”
林汐别有用心的调侃道,“你算赚了,能活着看到有人年年在你墓前哭得死去活来的,死了也值了,我就难说了。估计我死了之后,哭的人没有,但是放鞭炮的肯定有!”
“自己死钻牛角尖,还觉得自己挺潇洒。”
罗沐凡知道他在说陆非为自己扫墓的事,心里有点酸酸的,开始反击起来。
远远的,一座新墓碑出现在视线中,周围是刚刚目送亲人下葬的亲朋好友,除了默默流泪的女人之外,全都面无表情,像极了鲁迅笔下围观杀头的那些人。
林汐望着那群人,侧脸对罗沐凡笑了笑:“你说对了,越是我得不到的,我越放不下!”
说着快走几步,接近人群,却没有挨近墓碑,在人群后面就站住了。
“为什么才来?人家都已经快完事了!”
罗沐凡紧跟其后,站到林汐身旁。
林汐没有回答他,视线穿过人群停到还在低头哭泣的女人身上,不知为什么,唇角浮出一丝冷笑,然后穿过人群,来到墓碑前,从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银戒指弯腰放到了墓前。
哭泣的女人看到那枚戒指,猛地抬头盯住林汐,瞪大的眼睛里有一股无法掩饰的怒火直喷出来。林汐瞟了一眼那女人,又瞟了紧紧搀扶着女人的中年男子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邪恶。
他借着安抚女人的时机,贴在女人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只见那女人脸色大变,冲动地扬起手就搧了他一耳光。林汐躲都没躲,强硬的接住了女人的手掌,半边脸顿时红出一个五指印。
他看到人群后的罗沐凡似乎想发作,忙笑着冲他摇了摇头,又把自己的另一半脸颊递到了女人眼前,笑嘻嘻的说道:“该还给他的东西我都还给他了,你也占了大便宜,要是还不解气的话,随你打上几百下!不过打完之后,就不要再找他爸爸妈妈的麻烦了!要不然,我真能把他——”
林汐没再说下去,用眼瞟了女人身边的男子一眼,并且用手做了个用力撅断的动作,随即丢下气急败坏的女人,分开目瞪口呆的人群,依旧带着得意洋洋的表情离开了。
回城的路上,林汐一改往日喋喋不休的习惯,坐在副驾上始终一言不发。他的目光随着蜿蜒而下的山路延伸到了不知什么地方。罗沐凡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在回忆着很多特别难忘的时光,那些时光,都是他曾经十分珍惜,并且不肯与人分享的。
罗沐凡识趣的保持着沉默,虽然对林汐算不上多了解,但是他也很清楚,林汐不想说的事情,任何人也问不出来。
直到再次回到喧嚣的都市中,林汐才像突然回魂似的伸了个懒腰,收回散乱了一路的目光突兀的问道:“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惨的是什么吗?”
“你确定你要告诉我?”
罗沐凡把车停到路边的一家饭馆门口,耐心的等待着林汐的下文。
可是林汐盯了罗沐凡几秒钟之后,还是选择了不再继续把话说完。
“我还是回家吧!”
“不想说了?那好,我去给陆非买点吃的,你和我们一起吃午饭?”
罗沐凡没有强迫的意思,拍了拍林汐的肩膀。
“谢啦!”
林汐跳下车,“我可不想打扰你们的好时光!家里还有一个麻烦没处理呢!”
罗沐凡当然猜不到,林汐嘴里的“麻烦”,就是很多人一直在寻找的萧云朗。
萧云朗在林汐出门之后,也没有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而是飞快地溜进林汐的卧室,在衣柜里找了林汐的一套衣服换上了。
林汐和萧云朗都属于中等身高,两人的衣服尺寸也差不多,所以萧云朗很快就锁定了一套休闲装,穿好之后,他又从林汐的抽屉里翻出一副遮阳镜和一只拆封之后没有戴的口罩,把自己的脸全副武装起来,然后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了自己几分钟,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隐蔽,左顾右盼了片刻,忽然想起昨晚进门的时候,玄关的衣帽架上还有一顶深色的渔夫帽!
好嘞!就是它了!
萧云朗把自己包裹得像一个怕被粉丝认出来的流量“小鲜肉”似的,匆匆走出了林汐的家门。
换乘了好几趟公交车,又搭上郊区专线跑了半个多小时,萧云朗终于找到了姐姐萧云兮告诉他的那个地址:银杏疗养院。
银杏疗养院坐落在市郊西南部,是一座专门收容精神病人的疗养院。这里的景色虽然没有什么出奇,但是从公路通向疗养院大门的一条银杏大道却非常显眼,树的两旁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疗养院周围十几公里内没有任何居民区,使这座疗养院看上去就像一艘停泊在茫茫大海上的孤舟一样,寂寞而萧索。
萧云朗沿着银杏大道走了将近十分钟,才看到疗养院的大门,铸铁大门紧紧关闭着,里面是一个开阔的庭院,穿着病号服的精神病人三三两两的游荡在庭院中,间或有一两个身着白衣的医护从病人中间闪过。
萧云朗在门口站了几分钟,保安室里的保安时不时的从打开的窗户里偏过脑袋来扫一眼这个穿得严严实实的青年,见他不像是走错了路,也不像是来探视病人的,又迟迟不肯离开,便好奇的把脑袋探出窗户,大声问道:“你找谁?”
“我。。。。。。我想看个病人。。。。。。”
“看病人?谁呀?刚住进来的?”
“不是,是个老病人。”
萧云朗想,那个人在这里已经住了将近三年了,估计好多人都已经认识他,于是便试探的问道:“他叫——”
“老陈!谁呀?”
保安室的房门似乎被谁拉开了,随着清脆的声音,一个女医生的娃娃脸从窗户里露出来。
“戴医生,他说是来看病人的。”
“哦?你来看哪位病人?”
戴医生笑容甜甜的,望着萧云朗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儿。
“他叫赵辉,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了。”
“赵辉?等我想想啊。他是不是住在丁香湾镇,还有个妹妹叫赵筱茹?”
“对!就是他!我就是想探视他!”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同学。。。。。。”
“那你不知道他已经出院了吗?”
“什么?”
“赵辉一周之前就出院了,还是他的妹妹赵筱茹亲自来接的他。因为那天是我正式上班后第一次发工资,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出院了!”
萧云朗懵了。
再没有比费尽心机之后扑了空更令人感到糟心的事情了。
萧云朗泄气的走在银杏大道上,没走几步就无力的瘫坐在了一棵银杏树下:赵辉出院了,这说明已经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那我们的计划岂不要泡汤了?
此时已是午后,从田野里吹来的带着初秋气息的热风一下下的扑打在萧云朗的脸上,把他的脸灼得火辣辣的。热风扑到他的眼睛里,刺得眼睛就像被激光打到一样难受,很快就把他的眼泪给带出来了。
他想先坐一会儿休息休息,然后再赶回市区,谁知就在他低头沉思的功夫,忽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向他挪过来。。。。。。
萧云朗感到有人想从背后偷袭他,急忙跳起来拔腿就跑。
偷袭他的是两个彪形大汉,按理说,他们人高马大的,抓他跟抓个小鸡子一样易如反掌,可没想到萧云朗的反应速度极快,他们还没下手,就被他发现了,而且还跑得跟兔子似的,几乎是连蹦带跳的就超出了他们的控制圈。
两个大汉当然不是善茬儿,跟着萧云朗直追下去,他们知道,只要别让萧云朗跑到人多眼杂的公路上,他们就能制服他!
萧云朗也知道这个,所以拼了命的向着公路方向狂奔,谁知道忙中出错,正撞到对面骑过来的一辆“摩拜”单车上,双方谁也没便宜谁,来了个集体“人仰马翻”!
萧云朗的胳膊肘被单车的车把撞得转了筋,疼得抱住胳膊“哎呦”起来。
骑单车的青年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蹲到萧云朗身边问道:“你怎么样?”
萧云朗一边摇头一边回头,发现那两个大汉离他越来越近,急忙起身抄起青年的单车骑上就走!
萧云朗把单车停到公路旁的公交站牌下,心里略略踏实了点儿,这时候,他才有些担心那个陌生的青年,虽然那两个大汉是冲着他来的,可如果没抓到他,那个青年反而成了垫背的,自己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萧云朗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再次骑上车,顺着原路去寻找那个青年了。
骑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望见对面路上,那个青年正背着旅行包晃晃悠悠的朝他走过来。
萧云朗的心终于放回了原来的地方,他一脚点地,停下车,等青年走近自己,才把车推到青年面前说:“对不起,你,你没事吧?”
青年笑着摇摇头,拍了拍自己背后的旅行包,答道:“只要我的相机没事,我就没事!”
他的眉眼清秀,笑容更是温暖如春,
“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是去那所疗养院看病人的,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那两个人,要不是你,我估计就要被他们揍扁了。谢谢你,我叫——林汐——请问你贵姓?”
“你好,林汐,我叫程诺!”
程诺热情的握了握萧云朗伸出来的手掌,并没有对这个名字产生什么怀疑,然后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我们俩是不是不摔不相识啊?”
程诺是来郊外采风的,他早听同学提起过,西南郊有一条非常美丽的“银杏大道”,所以就趁着今天没课的时候赶过来看看,谁知竟阴差阳错的遇到了被追逐的萧云朗,这也是一种妙不可言的缘分吧?
程诺显然已经从兄长的自杀阴影中慢慢走出来了,尤其是在交往了罗沐凡和陆非、简正辉几个好朋友之后,他的视野似乎一下子变得格外大了起来,性格也改变了不少,于温和体贴之中,又增加了开朗和热情。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萧云朗边和程诺往公交站走,边不放心的问道。
“没有没有,他们又不是想找我麻烦。”
程诺笑着答道,他没有告诉萧云朗,他不仅和那两个大汉交了手,还用自己的“空手道”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什么时候也不能太招摇——这是哥哥曾经屡次提醒过他的。
萧云朗给程诺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之后,便和他告别,直接回到了林汐家,这时,林汐也才刚刚进家门没到十分钟。
看到自己刚买的衣服被萧云朗套到了身上,林汐的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拽住了萧云朗的衣领,又一想:这不是我自己的衣服吗?撕坏了他也不会赔!只好悻悻的又把手放开,指着萧云朗的鼻子质问道:“谁允许你进我的卧室,翻我的衣柜,穿我的衣服,戴我的眼镜和口罩?还有我的帽子?”
“你想知道是谁允许的?”
萧云朗根本没把林汐发脾气的样子放在眼里,大摇大摆的来到榻榻米前,把帽子,眼镜、口罩摘下来一件件的扔到了林汐怀里,然后,他开始脱衣服——林汐站着没动——直到他开始解裤子,林汐才醒悟过来,“你,你别脱了,我这衣服不要了,随便你穿!”
“允许了?”
萧云朗的唇角再次浮现出冷酷的笑容,“这还差不多!你走开,我要去洗澡了!”
林汐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好,萧云朗,算你狠!我现在就开始倒计时四十八小时,后天午夜十二点,你要是还不走,我——我——”
他“我”了半天,还是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抱着一堆零碎钻进自己的卧室,挂起了无声的“免战牌”。
随着那一声“砰”的关门声响起,挂在萧云朗嘴角的冷笑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心碎夹杂在一起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