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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杂货店里的那个小丫头片子生的是又白又嫩,跟她亲爹妈长的一点都不像。
    我刚来江宁二村的头一天去店里买烟,她抱着个小木凳条子,从被玻璃柜堵的只能插进去一条腿的缝隙里挤出来,一张小脸皱巴的厉害,还套着个厚实的粉色小棉袄,使着吃奶的劲要从里面突破重围。
    我本来没想多看的,可她一边挤着要出来一边还给自己打气:“啊……啊……加油……加油。”硬生生把自己憋出了一头汗。
    店里头其实还坐着个男的,可眼就盯着手上一本比砖头还厚实的小说,基本跟瞎了似得瞧不见。我在门外头看她把自个的脸都憋红了,实在忍不住了就拎着她两条胳膊把人给提溜了出来。
    眼下都四月末了,我穿个长袖都显热,手上一捏,这丫头身上的衣裳实打实的厚实,她爹妈是怕她冻着不成?
    被我提溜出来的小丫头还不乐意,出来后两个扑腾的小短腿一落地就插着腰,指着我奶声奶气的念叨:“唉唉唉,你干什么呀!拉我干嘛呀。”
    我吓唬她:“我不拉你你就憋死在里头了。”
    小丫头还是不依不饶:“那你也不能就拉我啊,你都不跟我商量商量。”
    “我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里想着这什么姑娘啊,怎么跟个白眼狼似的,就不知道一点好歹,然后也不跟她犟,手从屁股后头掏出张五块钱纸币往玻璃柜一放。
    “老板,拿包牡丹。”
    店里头这个男的至少没聋,眼都不带移的摸出烟和零钱往柜上一压,我一拿到烟习惯性的拆掉塑料膜抽出一根来,发现缺个点火的,于是手里的五毛硬币砰砰当当的又丢回玻璃柜上。
    “就五毛了,给个打火机。”我嘴里还叼着烟,斜着眼去看那男的。那男的可算是从书里抬头,特别快速的打量了我一眼。
    黄毛,耳洞,粉色长袖,一条花里胡哨的绣花牛仔裤,加上一双白色板鞋。这一身我早上可是挑了半天才定下,谁见了都得多看两眼。
    “给。”男的把火机扔给我,我稳稳当当的接住。
    “谢了老板。”烟嘴点上火,轻轻吸一口,其实都不过肺,还是不怎么适应这气味,忍住要咳嗽的冲动后,往下瞟了一眼,正对上小丫头滴溜溜转的两黑眼睛。
    我逗她:“你看什么看呀,不害臊。”
    “谁看你了,丑八怪!”臭丫头嘴可厉害了,说着还翻了个白眼给我。
    “懒得跟你说。”就这脾气,你说长大了谁受得了,我也不跟她一般见识,拿着烟就回去了。
    江宁二村这一片房租便宜,住的也基本都是外地人,周围乱糟糟的,我搬行李的时候看了看,周围有小楼有店铺有菜地,还碰到好几个推车卖水果烧饼什么的,反正感觉下来,这地方要是过日子的话,其实还挺全面。
    我叼着烟记着路走回了刚租下来的地方,刚进大门,正好碰到阿南从楼上下来。
    阿南见到我一挥手,说:“巧着,走,我带你去见见林哥。”
    我见手上的烟也燃的差不多了,往墙上一压,就给熄了。
    “谁是林哥啊?”
    “罩着这一片的小老大呗,你是新人,先去林哥面前混个脸熟。”阿南揽着我的肩,转了个向,带着我又走了出去。
    “对了,有烟没。”阿南问我。
    我从屁股后头摸出新买的牡丹,整包塞给他:“给。”连带着打火机。
    阿南揽着我,单手把烟点上,狠狠吸进一口:“明天我就带你去场子,最近人缺的厉害,你过去先跟着我。”
    “行,你说了算。”我反正是没什么想法。
    阿南是我的老乡,小时候经常玩在一起,不过后来他上完小学就出去混社会,中间有好几年都没见过,这次也是巧,正逢着我家里鸡飞狗跳,我老头子扬言要打死我,老娘不舍得,塞了我点钱让我跟着他避避风头。
    阿南吸着烟带着我走,脚下七拐八拐的,感觉绕的很。路上咱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还很挺感慨:“唉,其实你都上了高中,咋就不愿意念了呢。”
    我一想这事都头疼,赶紧打住阿南:“别提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上。”
    “说的也是,我要是你,估计想死的心都有。”阿南估计也是想起一些事,面上显出点忿然地瘪了瘪嘴。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生哪门子气,他皮尺打手心能有我挨的多?阿南好歹也是别人家的小孩,就算被托着照顾,老头也不敢下狠手。
    可我呢,从小到大,他先是乡里的语文老师,我在他课上第一排老老实实坐了六年,好不容易熬出头去镇里上初中,结果他也跟着转到了镇上教起了初中,接着忍辱负重又三年,说起来简直能流一桶辛酸泪。
    “不过你老头也真狠,虎毒还不食子呢,他真下死手啊。”阿南拍了拍我的肩,显然是对咱两重逢的画面记忆犹新。
    “行了行了,那个林哥的地方到了没有?”我不想继续扯下去,眼见着又跟着他拐到了个胡同里,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就这栋楼二楼,里头是棋牌室。”阿南停下来下巴一抬,冲着边上的一栋小楼,我跟着一前一后上了楼,看着他推开半掩的门侧着身子跟进去。
    屋里就是一般人家的布局,客厅好像是跟阳台打通了,所以显得地方比较大,厅里摆着三张麻将桌,墙角里还有个单人的小沙发。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候不对,眼下就一桌人在打着,见我们进来了也不在意,理也不理。
    阿南去敲了敲一个关着的门,我这才发现这屋里还有个房间。门敲了几声没人来应,阿南扭头看了我一眼,摊着手摇头。
    我问他:“不在是吧。”
    “可能出去了,我问问他们去。”阿南转向那桌打麻将的人,大声说话,“问个事呗,知道林哥去哪了不?”
    “好几天没见着了,好像是回老家了吧,”其中一个老阿姨手上还摸着牌,刚说完话就把牌一翻,带着面前的几张麻将一推,笑的眼珠都眯没了。
    “哎呀,自摸胡了。”
    “哎哟嘞,就差张六条。”
    “又是自摸啊。”
    “吃三家喽。”
    “今个手气还可以。”老阿姨还挺谦虚,我听了几句,隐约的听出了点东北味,可又不是那么明显。
    这个林哥也不在,我觉得没趣,就推着阿南要走:“走了走了,人都不在。”
    “那就下回吧。”
    阿南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只好照着原路又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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