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极，云海翻腾着归于平静，将本已微弱的光亮悄悄掩盖。渐渐地，渐渐地，连空气，也似乎冷凝，再不复往日荣兮。
    云海的尽头，缓缓踏出了一道高挺瘦削的身影，玄色的衣扬起冷冽的弧度，破开彻骨的冷寂。
    “帝俊……”
    薄唇轻启，男子脚步未停，却悄然垂下了眼帘，弯了眉眼，轻柔的声，仿佛对着最亲密的情人呢喃。
    男子的怀中，抱着一个人，青衫白衬，容颜俊美如谪仙般不真。
    “闷葫芦……”
    倏然一声轻笑，男子将青衫公子往怀里又轻轻搂了搂，哀伤的目光在人抹额中间缺陷处久久停留，而那人温和的眸子，再也不会睁开。
    “陛下……”全副武装的金甲卫提了提手中的剑，一脸警惕地望向身侧明黄龙袍的玉帝，“可要属下……”
    玉帝一个抬手将人话语截断，一声冷哼便往回走：“你打得过那个疯子吗？给朕去丢人现眼！”
    金甲卫一僵，脸色尴尬起来，对着投来安慰目光的西王母行了一礼，赶紧跟上了玉帝。
    “娘娘……”身后的小侍女欲言又止，扯了扯西王母的衣袖。
    西王母轻声叹息，摇了摇头，蹙着眉望向已将看不见的身影：“本宫……也只是个女儿罢了……如可以，我倒愿意，从未存在过……”
    听不见了，所有的旁观话语，所有的五感五识，在将人抱入怀中的那一刻，都已形同虚设。
    男子费力地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微俯下身亲吻在人紧闭的眼眸，冰凉刺骨的温度，霎时间刺进了心口。
    一步一步……
    自天河至忘川
    从青丝到白头
    在奈何桥的黄泉彼岸，在三生石的情比金坚
    男子席地而坐，在孟婆的恻隐之心下，轻抚着怀中人长发，与自己的结成一道同心链，镌刻进三生石的上古情缘。
    “他仍旧喜欢一袭玄衣，带着剑张狂
    他仍旧事事带笑，不曾忧心
    他仍旧满头乌发，扯着马尾对比
    他早已忘了你，你可知晓？
    他……”
    话音缓缓顿住，男子抬起手，碰了碰眉心殷红印记，记忆，终是磨灭不去。
    初见时，那人清浅的笑意，带着柔和的神力，轻抚上他瑟抖的背脊：“往后，你跟着我可好？”那是他的信仰，终极。
    那人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弯了眉眼，寻一身玄色衣衫，如家中长亲。年幼的他，攀上人的脖颈，在其脸颊轻啄一口，自此后，再也不会孤寂。
    千万年过，那人越发沉默，他看着人娶妻，有了子女，却总是半夜里飞来他的屋顶，两人再不似父子，而亲如兄弟。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人，早已成了他的追慕，他的全部。
    泪无法自抑，静寂无声地滑下衣襟，在怀中人衣袖上晕开一片靛色。
    “他再也不会盯着天河听下界的海螺，他已经，在无底深渊凝视着你的睡颜许久许久
    他再也不会拉着另一个人胡闹，他已经，学会成熟稳重
    他再也不会……
    其实都太迟了……”
    帝俊……
    男子的身形渐渐变的透明，怀中的人，被孟婆揽进了轮回的天镜。
    “痴儿……”美艳的女子抚了抚脸颊上已然浅淡的伤疤，将怀中的风月簿丢向逐渐要消失的男子，功德尽数散出，“我留着，也没用了，给你个轮回的机会，因果如何，权且凭你们造化了……”
    “便是轮回，终为魔道……”男子也渐渐消失于天镜，徒留下一地神伤。
    “总还会有机会的……”女子怔怔然出神，恍惚间，似乎又听到当年熟悉的声线，调侃着的。
    “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