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扬不知道自己在楼梯上站了多久。直到林息进了电梯，他还在原地怔怔地站着，不知所措。
    他走了不是更好么。柏筠要回来了，一切都将回归到正常的轨道。自己爱的不是那人么。自己和林息在一起，不也是因为那双像极了他的眼睛么。
    可是为什么，心里像被蚂蚁咬过，一呼吸全是密密麻麻的空洞。
    他没有去追林息。他配不上那孩子的一颗真心。
    宋慕扬感觉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从遇见林息的那天开始回忆，回忆两人在一起的每个心动。他将他们对号入座，标记出哪个是因为他是林息，哪个又是因为他脸上那双沈柏筠的眼睛。
    他认真的一条条将那都写下来，这有些荒唐可笑，但眼下他只能想出这么荒唐的办法。
    写着写着便发现，自己那颗摇摆的心早就不知不觉就偏向了那个孩子。那孩子学校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回来，必然没法再回去住。他走的时候没带行李。他会去哪，他身上有钱吗，会不会挨饿，会不会露宿街头。
    如果自己当时抱着他不让他走，结局会不会和现在不同。
    如坐针毡，可要以什么理由去找他。那些因为眼睛而萌生的瞬间，都是他们感情的污点，足以将那孩子脆弱的心扎的粉碎。
    他想了很多天。那孩子没有给自己打电话，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沈柏筠外祖父的事情在新闻上有了报道。宋慕扬这才知道，他也被利用了。遗嘱里早就写的明明白白，他外祖父的股份将全部由他表哥继承。沈柏筠占的那点股份只能当个常任理事。他做了亲人的棋子，即使结了婚，也只是那人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他大概是失望透顶了吧，心有多冷，才会在至亲离去的时候开心地给他打电话，寻找一点情感上的慰藉。
    而自己，什么也没能给他。还把林息伤成那个样子。
    他伤了两个人。
    宋慕扬只觉得自己的那点骄傲被现实挤压到粉碎。
    没过几天，等来的却是韩睿的电话。他机缘巧合之下弄到几张林息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门票，想着让他有空去拿，那孩子电话却总是关机的。
    宋慕扬沉默了半晌，“不用了。林息走了。”
    韩睿咂摸了半天，也没理解这个走了是什么意思，“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宋慕扬的心脏又是一阵绞痛。
    “怎么了？吵架啦？闹脾气？你俩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宋慕扬你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哄着点儿？”
    “柏筠要回来了。”
    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人突然沉默了。宋慕扬心知不妙，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默通常是韩睿发作的预兆。
    “我说宋慕扬，你丫怎么能这么不是东西呢？就因为姓沈的要回来，你就这么急着让林息给他腾位置？你丫猪油蒙了心了？看不出那孩子事事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别不爱听，姓沈的除了长得好点儿，哪点能比得上林息那孩子？我知道你们感情深，20多年的青梅竹马，剪不断理还乱什么藕断丝连的我呸，”韩睿重重的啐了一口，“宋慕扬你是不是贱？嗯？你忘了他当初为了那点财产就抛弃你了？你宋慕扬在沈柏筠眼里算个屁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怪不得你那么喜欢那姓沈的呢，你俩就是一路货色，心里只想着自己。”
    宋慕扬被韩睿的连珠炮震到耳鸣。虽说有失实的部分，但宋慕扬没法否认，自己还真是挺混蛋的。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就把那个无辜的孩子牵扯进这段复杂的三角关系。
    这么看来，韩睿说自己贱都算口下留情了。
    宋慕扬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却不想承认。最重要的是他这几日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感情是永远无法用付出多少来计量的。怎么选择，只在于自己的那点喜欢。
    似乎这样便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那孩子的离开。
    见宋慕扬不吱声，韩睿有些着急，“他上哪去了，你找到没？”一个小孩子，傻兮兮又没什么钱，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
    “我。。我没去找他。是我对不起他。”
    韩睿觉得这句话彻底坐实了宋慕扬和沈柏筠奸夫淫妇的罪名。宋慕扬估计已经乐不思蜀了吧，哪还有闲情担心林息的死活。他在心里搜寻着最歹毒的字眼，想要让他痛不欲生。
     “宋慕扬，你最近给没给林息买过果仁儿糖蛋糕？”
    这话锋转的实在太快，宋慕扬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怎么？是买过。他貌似很爱吃。”
    韩睿笑了，声音里有些恶毒，“宋慕扬，林息离开你是对的。你爱的只有沈柏筠，只有你自己。那蛋糕里有杏仁，林息杏仁过敏，每次吃了都要吃药，重的时候呼吸都困难。你当他不知道么？你给他的，他就要了。林息真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你把他当替身，他却拿自己的命来爱你！”
    宋慕扬撞上了前车的车屁股。手机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被撞的车主人愤怒地拍打着宋慕扬的车窗玻璃。宋慕扬只觉得心下一片茫然和惨痛。他终于理解杨过和小龙女看着对方吐血的那种心情了。他只觉得嗓子里一阵腥甜。
    他到底对那孩子做了些什么。
    他痛不欲生。他只想找到那孩子，向他道歉，紧紧的抱他，吻他，将他骨头都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再也不分开。如果他不愿跟着自己回来，那么自己就把他捆回来。他会用一辈子让那孩子看到自己的爱。
    至于沈柏筠。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这瞬间，宋慕扬再不想因为博爱害了所有人。
    车窗的拍打声和后面的喇叭声吵得他有些头痛。他猛地打开车门，将车窗外的那人吓了一跳。那人看他猩红的双目，吓得一时噤了声。
    “抱歉。”说完便丢下车子，径自走了。
    那人还以为他要打自己，见他道歉，原先准备好的骂人的话竟说不出口，只呆呆地站着看他走远。
    车子有人会帮他处理。他打了一辆车，在车上一遍遍地拨林息的手机号。他怕的很，怕林息生病，怕他被人欺负，或者一时想不开，走了最决绝的那条路。
    不会的，他还那么小，年龄小，愈合能力强，不会那么极端。他安慰着自己，左手抓住颤抖的右手，努力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
    周末学校没有课，他先去了话剧社、校报编辑部和图书馆，那都是林息常常出没的地方。同时打电话让人查他的住处。
    话剧社和编辑部的人多多少少都见过他几次，每次言语之中都不经意地表现出对那孩子有这么个出色哥哥的极大羡慕。
    林息总自豪的脸通红，宋慕扬却暗搓搓地认为他们弄错了重点，就算是羡慕，也应该羡慕林息有个好老公才是。
    好老公。他配么。
    此时回忆起来，又是多么讽刺。
     从那群人口中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林息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等了大半天，住处的问题也是，完全查不到。在B市基本不存在用假名字的情况，就算有，以那种地方的条件，林息也是不肯去住的。宋慕扬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拿起电话的时候，心情也有些复杂。
    “邢飞。飞翔的飞，对。”

    作者闲话：

    收藏笔芯。。。么么。最难熬的周一已经过去了，周二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