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胖胖徒劳地在门上挠了两下。
    严谟打电话确定了时间，第二天去拜访费恩。
    费恩住在京市望海路七十七号，二层小楼，门前附带一个小院子。
    方温和严谟走进去时，能看见葱郁的葡萄架上已经结满了青绿色的小葡萄。燥热的夏季被这浓郁的绿荫驱散了一丝烦躁。
    “老师，你听我的，秦鼎药业有意和你合作，那东西我们已经研制出来了，留在手上。。。。。”
    话音未落，屋子里传来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洪亮的滚字一出，一个中年男人抱头鼠窜从屋里逃出来，猝不及防和严谟两人打了照面。
    看了两人一眼，中年男人夹着公文包快速离去。
    面前的门被打开，一位头花花白的老者立在门前，他大概还想对那中年男人说点什么，一抬眼看见严谟两人，到嘴皮边的话被生生塞回去，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
    就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中年男人已经逃出了院子大门，不见踪影。
    “啊，你们俩，是小谟和小温吧，进来。”这一声招呼打得洪亮熟稔，费恩转过身，步履矫健地进了屋。
    端看他那声音与步态，严谟实在想不到这是一位高龄八十二的老人。
    “我这人不爱用电子设备，我学生帮我联系的你们，她昨晚告诉我你们今天要来。”坐在沙发上，费恩并不废话，开门见山道。
    “嗯，姚女士给我们打的电话，不知费老师你着急见我们什么事？”严谟顺着费恩的风格说道。
    就在他们坐的沙发旁边，摔着几个杯子和烟灰缸，保姆正弯着腰清理。
    “易山这老家伙和我聊天，提起过你们。是你们发现了米粒虫，后来又协助消灭了。”费恩坐在沙发上，说道。
    严谟这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点交集的费恩会知晓他们两个。
    他和方温在山谷里发现了米粒虫，是易山打电话让他们参与进专家团的。后来他们和易山一直没断联系，严谟还向易山请教了许多问题。
    “你们俩是个好苗子，你们所有的培植品种我都看过。你们基地培植有一种九铃草，本来存活期只有七天，你们把它拉长到了半个月，对吗？”费恩又道。
    “嗯。”严谟点头。
    九铃草外形很漂亮，一根枝条上挂着铃铛样的九个小花朵，颜色像彩虹似地多样。
    生日宴，婚宴，展览会，各种场合人们都喜欢用到它。
    之前H市的培植展览会，这是青青培植基地的展品。严谟和方温还有林宇研究了很久，才把它的存活时间提高到了半个月。自研究出来，一直是基地的热销花朵。
    他听费恩的意思，这次找他们，是和这九铃草有关。
    果然，费恩继续说道：“我之前在进行一项研究，前不久出了点问题，一直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你们对于九铃草的培育，让我有了点头绪，所以找你们过来。”
    费恩三两句话说出了此次见严谟和方温的目的。
    他是一个独立的培植师，和研究出水绒杉的阮家铺子的阮老爷子一样，喜欢独来独往，不为各种基地培植。
    阮老爷子的儿子辈，孙子辈还有一两个培植师。他这边，除了他自己，其它人都不走培植师这条路。
    这种独立的培植师，只关心自己手中的研究成果，什么感兴趣培植什么。研究遇到问题了，只专注于解决问题。
    不管严谟和方温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此刻在他眼中都没什么差别。因为九铃草的研究或许可以解决问题，严谟和方温在他眼中就是可以和他无障碍交流的培植师。他用的是和自己对等的态度。
    严谟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他平等的态度，闻言立即认真道：“费老师，你需要什么，我能帮上什么忙？”
    拉长九铃草的存活时间，这其中涉及很多的培植机密，各种培植的核心技术和手段，一直是青青培植基地的专利。
    九铃草很热销，不乏许多基地对他们卖出的九铃草进行研究和解密，想要找到培植的方法。
    但严谟此时表态，费恩想知道其中的什么，任何核心的技术和手段，他都愿意告诉。
    费恩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他不屑于觊觎别人的技术，他只是想通过严谟的研究办法，看看他能不能解决自己研究中所出的问题。
    严谟知道这一点，费恩也知道。这就是培植师之间的互相交流，看看能不能有新思路，无关乎各种利益。
    能和费恩这样全身心投入培育的培植师交流，对严谟来说大有好处。
    这位满头白发，身体健朗的老人哈哈大笑，“这问题已经困扰我很久了。我门下的那些学生都在想办法，现在也没有个头绪。想到你们俩，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你们跟我去实验室看看。”
    老人从沙发上起身，出了院子。
    他的妻子已经离世，儿女都在外面，老人一个人住在望海路七十七号，身边雇一个保姆。
    此时这位保姆不仅兼做饭打扫等职责，还兼当老人的司机。
    车子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缓慢行驶，半个小时后就到了实验室。
    “老师，不行，又出现同样的情况了。”三人刚进实验室，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跑来说道。
    三人来到实验台上，透明的罩子里，一堆红色的液体，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跑。看不出它的原型是什么。
    “你们看，就是这样。”费恩指了指罩子里的红色液体，又指了指旁边花盆里的一株红色小草。
    “这是红岩草，我一年前和考察团出去考察，在科拉多大峡谷发现的。之前做研究，一直没有什么事。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一株我们培育的红岩草，刚刚长成，七天之内就会无缘无故地开始融化。”
    “开始以为是感染了什么病毒，我们提取了融化溶液，也检测了红岩草的体内的各项数据，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九铃草你们可以让它存活时间增长。红岩草融化，你们看看有什么头绪，它体内是否缺少某种物质，无法维持它的发育。我们培育它虽是模拟的科拉多大峡谷生长环境，但到底不一样。”
    八十二岁高龄的费恩一口气都不带喘地说完了一大堆话，可以证明他老人家的肺活量十分地好。
    突然听到病毒这个词，严谟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上辈子死，就是因为半夜淋了一场大雨，继而Q病毒入侵，器官衰竭而死。
    此刻他面前，一滩草化的红色液体，咕噜地冒出几个泡。不知是谁碰到了实验桌，红液轻微的晃荡，散开一圈圈的涟漪。
    一股凉寒陡然从脚底蹿上了他的脊椎骨。严谟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拉着方温远离了实验桌。
    方温感觉到严谟大力而巧妙地用身体挡开他，自觉地退后了一步，看着严谟和费恩。
    搞不清楚后背陡然蹿起的一股凉意是为了什么，严谟看着精气神十足的费恩，开口道：“费老师，你带回红岩草培育已经一年多了，最近一段时间才出问题，我想更大的可能是有什么从外部入侵，破坏了红岩草内部的平衡。”
    “我会试着检查一下，如果有什么发现，立即告诉你。”
    “好。你们有任何想法或者发现都可以和我说，这个问题已经困恼我很久了，有一点突破口都行。”费恩点头，让之前说话的年轻人给严谟方温一人一张出入实验室的卡。
    这是一个私人实验室，平常就费恩和年轻人两个人。出入就靠一张卡，没有任何安保力量。
    费恩这些年研究就跟着自己喜好来，研究的东西大多数不符合大众口味，也没人觊觎这个实验室。
    “你们刚来京城，先去办你们的事，旅游一转也行。我平时都呆在实验室里，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就来实验室，这问题已经出现这么久了，不急。”费恩知道小年轻们都喜欢玩，不能整天都呆在实验室里。
    “哥，我看你刚刚表情不对劲。那红岩草液有问题吗？”离开实验室，方温问道。
    严谟刚才在实验室，自始自终都和花盆里的红岩草隔着三步远。看到红岩草液的一瞬间，脸色有变化，像是想起了极不好的事情。
    “恩。那液体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不要用手去触碰。”严谟点头。
    “一株植物，比如科拉多大峡谷带回来的红岩草，它一定携带有大量的微生物，诸如细菌病毒之类的。大部分病毒或者细菌是没有害的。”方温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红岩草这么久都没有事，最近一段时间却突然化成一滩液体。如果是寄生的微生物破坏，之前应该就会有症状。我更倾向于是内部失衡，它本身的细胞出了什么问题。刚开始离开科拉多峡谷，体内已经在缓慢发生变化，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表现出症状来。”
    “恩。但有些微生物是会潜伏的，它在原本的环境几十年上百年都不会有异动，一旦换了一个环境，或许就会爆发。现在我们只是初步的推测，到底是内部还是外部，具体要等到我们做实验的时候才能判断。”严谟赞同方温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