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离贺修公馆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估计这是今天第一趟活儿，车夫跑得很快，风从耳边掠过，清爽温和。
    身心自由的舒畅感褪去之后，恐惧和紧张随之而来，他怕贺修，或者说是怕那张脸，一想起自己如何赤身露体被绑缚人前，如何想苦苦哀求却作声不得，如何被诬自甘下贱博取利益，他的心就骤然痛得紧缩起来，这比鞭笞责打要痛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他头一次知道了，原来，爱也可以做刀，一把将自己割皮破骨的刀。
    他扬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强自抑制心中的不安，告诫自己，再世为人，他是顾思，和那个人再无半点关系。他要学着忘记，忘记爱忘记恨忘记屈辱，那都是顾少白的，和他再无牵连。
    “顾思，顾思”，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赶忙叫车夫停住，回头去看。
    一个面目端正穿着西装的青年骑着一辆自行车，气喘吁吁地从身后赶来，骑至近前，单腿叉住车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迎面看见你。。。。。。立刻返回来。。。。。。追你，叫你半天也不应。。。。。。累死我了！”狠狠喘了几口气，又瞪了一眼车夫，“你吃猛药了，跑这么快。”
    顾思认出正是赌桌上输给他手枪的李家公子李雪林，看他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不禁笑道，“你的汽车呢？不是让你父亲没收了吧？”
    李雪林斯文秀气，外表看一点儿也不像不良青年，他嘻嘻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我那天在烟馆被我爹逮个正着，我被他回去关了好几天，这不才把我放出来么！车子也没收了，钱也不给了。”
    顾思心想，活该，顾思就跟你就没学过好。
    李雪林一伸手，“你能借我几百块吗？”
    顾思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可是堂堂首富李才君的公子，跟我借钱？我没听错吧？”
    李雪林双手一摊，“我真没钱了，今儿路成武约了个场子，我怎么着也得去凑个热闹，你就帮帮我呗！”
    顾思一翻衣兜，翻出五块钱，无可奈何地说，“你看，我只剩下这么多了，这可是我全部身家了。”
    “不会吧”，李雪林一脸不相信，“你和督军大人随随便便一张嘴，最少也好几千进账，逗我玩儿呢？”
    顾思面色一沉，“雪林，别再提他，我现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他，我是我！”
    李雪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住了嘴巴。默然地把自行车一调头，上去蹬了一下又下来，转回头说，“顾思，没事，还有我呢，等我爹消气了，我手头宽裕了，我管你。”撂下这句话，匆匆地走了。
    路上这么一耽搁，到了贺公馆就到了九点钟。左青带他进到书房的时候，贺修刚放下电话，一脸不豫，嘴里骂了一句，“给脸不要脸，什么玩意儿？”
    抬头看见顾思，脸色阴沉地说了一句，“来啦？”虽然前两天看他挨鞭子可怜，确实起了些恻隐之心，但今天一看面前的人，脸庞白皙清透，一股子的水灵，贺修原身那股痞子气又附身了，还来不及过脑子，他张嘴就说，“哎！我说小兔子，你到底为嘛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