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夜间停了。
    唐妙新买回来的两壶酒已经喝光了一壶，他走到床边站住去看石询。
    石询此时坐在床上擦剑，床边的窗户开着，能看见屋外若隐若现的月亮。
    唐妙伸手去搭石询的手腕，石询举起左手给他，右手继续擦剑。
    “你想活到多大啊？”
    “我师父那个岁数就可以。”
    “不孝。你师父还活着呢。”
    石询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偷听过我和我师父说话，说的跟他一样。”
    唐妙把石询的手扔掉，“一边火盆烤着，一边冷风吹着，没病也有病了。我给你把火盆浇了？”
    “做戏做全套吧。没事。”
    唐妙不再管他，“这屋里跟个蒸炉似的，我去屋顶喝酒。”
    “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看来清源山那边安生了。听闻此地官员十分清廉公允，这么大的火烧起来，估计好些时日不能让人再上清源山了。”
    唐妙没有搭话，想到从门出去还得下楼绕一圈，于是干脆提着剩下的那壶酒从石询旁边的窗户窜了出去。
    石询将剑放下，伸手把因为唐妙的动作而晃动不停的窗户扶稳。
    外面的月亮不是很圆，甚至也没有很亮，比起八月十五那晚的月亮，要差的远。
    石询将手指探在剑的护手下面，从复杂的花纹里摸索出两个字来——倾美。
    那年中秋，秋中湖畔，唐妙带着石询从师父们身边跑出来，说要离开师父的监督，不醉不归。
    那时的石询和唐妙，都很小，小到，还不知道酒醉的滋味。
    段回就是那样闯进唐妙和石询的视线，那样披着月光踩着湖色，踏水而来。
    “酒！我闻到了酒！”
    “好功夫！”
    段回从唐妙石询中间穿过，顺手拿了石询手里的那坛酒喝了一大口，随即爽朗的大笑，“好酒！”
    石询那句轻飘飘的“我喝过了”也没能说出口。
    “这位仁兄，你怎生抢我兄弟酒喝。”
    段回经唐妙提醒，才发现确实只有两坛酒。可是他实在是想喝，便去问石询年龄。
    “我比你大一岁！你还小，我替你喝如何？来！干！”段回不经石询同意就和唐妙碰坛子，唐妙估计也是怕把莫千派宝贝关门弟子喝醉了挨罚，于是也顺坡下的同意了。
    “怎么称呼？”
    “在下唐门唐妙。”
    “莫千石询。”
    “名门之徒啊！我叫段回，虽然没有门派，但是我从今天开始，就是天鹰处的人啦！”
    段回讲到这里又是十分高兴，他把那坛酒又塞回石询怀里，酒洒了石询衣襟他也没注意到。
    石询看着在原地转了一圈的段回，“真好看！”
    “是吧！就是这鹰血刀难看了一点。不过次使说了，我建了功就可以选择佩戴自己的武器。”段回偏头看了一下，只见到唐妙一人带着剑，便开口，“妙兄的剑甚是好看，我到时候就按照你的剑柄打造一把！”
    “好啊！”
    唐妙的酒量不及段回，几大口下去，唐妙就有些醉了，他提着剑在湖边乱舞，口中碎碎念着：“空山鸟语尽，倾城倾美留。”
    “妙兄叫我作甚！”
    “没叫你。”
    “在下字倾美。”
    “好名字！在下字梦枕。”
    “梦枕兄海量。”
    于是还没有“湖量”的唐妙大为开心，又灌了一大口。
    “你说什么？”
    唐妙的歌声盖住了石询的话，他走过来跟段回碰坛子，“叫他阿询，他师叔也这么叫他。”
    等到唐妙喝醉了躺在一边，段回支着一条腿坐在地上将坛子里剩下的酒都喝光，石询则坐在段回旁边看湖里的月亮。
    “天上的月亮更亮。”
    “可是天上的远。”
    段回想了想，觉得石询说的对。
    过了很久，也许也没过很久，石询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段回呢喃地很细心，跟着石询模糊的音形猜测，试探着问：
    “如许，对么？石、如、许。”
    段回抓住石询的袖子，从石询的眼神中得知自己答对了，欣喜至极。
    风吹过石询酒香的衣襟，石询觉得自己，是醉了。
    “公子，药好了。”
    门外店家的声音打断石询的思绪。
    如今天上的月亮也不亮了，他和唐妙也真的海量了，只不过唐妙喝的是酒，他喝的是药。
    “谢谢你。”
    “我们小店还有上好的果脯，您需要么？”
    “不了，我不喜欢甜的。”
    石询关好门，一口气把药喝掉，然后把剑插进剑鞘，翻身到床上睡觉。
    钱来客栈的屋顶上，唐妙喝光了最后一滴酒，他坐在屋脊上，犹豫着是就这么算了还是下去再买一壶。
    既然是一个人喝，就要喝出三个人的量来。
    唐妙正打算起身，就看见一个人牵马走近——方辰钟。
    方辰钟把马拴好，往客栈走的时候发现了屋顶的唐妙，几乎同时，他也看见了屋侧面拿小石头打树叶的陆酉尘。
    方辰钟冲着屋顶的唐妙拱了拱手，正打算去和陆酉尘说说话，却听见唐妙在头顶叫他。
    “方五公子，劳烦您跑趟腿给我扔上来一壶酒吧，喝醉了下不去了。”
    陆酉尘也听见了，他往这边歪歪头，看见方辰钟立在原地，于是冲方辰钟笑笑，然后继续拿小石头去打树叶子。
    方辰钟看了唐妙一眼，走进店去买了一壶酒。
    唐妙让他扔，他就真的往上扔，只不过力气故意使得少了点，他知道唐妙没醉，一定会起身走两步接住的。
    可惜。唐妙根本没动，甚至连看都没看那酒壶。
    眼看着酒壶下落，方辰钟本着不要浪费吃食的想法，起身踏上楼顶，在酒壶接触瓦片之前接住了。
    “五公子好身手。”
    方辰钟礼貌性的笑笑，将酒壶递过去。谁知这唐妙还是不接，饶是一向彬彬有礼的方辰钟也失去耐心，况且他还要去看看陆酉尘。
    方辰钟刚想说话，唐妙就突然向他冲了过来，方辰钟本能的出手格挡，转瞬间唐妙却搂着方辰钟的腰背一个翻身滚下屋顶。
    暗器搭在瓦片上清脆的两声，方辰钟和唐妙一人伸出一只手抓着屋檐挂在空中，方辰钟手里还拿着那壶酒。
    “这酒，就当我刚刚救你一命的谢礼好了。”唐妙把酒壶接过来喝了一口，还不忘嘴贱一下，“五公子买的酒就是不一样。”
    唐妙说完，突然将身子横过来踏着屋檐就窜了出去。陆酉尘也早已在屋顶两个人滚来滚去的时候就加入了战斗。
    方辰钟没有急于出手，对方来的人不多，他想再看看唐妙的招式。
    “小白眼狼，小心暗器有毒。”
    陆酉尘一看是唐妙，立即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对唐妙说，“你先回去，照顾石大哥。”
    唐妙十分听话地立刻退出一丈远，喝了一口酒。
    还行，也不是特别没良心。
    

    作者闲话：

    晚了晚了晚了，来晚了，罚酒一……两！
    另外，方五公子要我对大家说，他没有和唐喵滚来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