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五章 消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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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最后一场雪在苏泷来到朗月镇的时候就逐渐化开了,过了一个多月,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重,北境光秃秃的树上已经长出了浓绿的树叶,阳光打在台阶上,连屋门口也顺带着照暖和了。
苏泷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除了一双腿之外,全身上下都僵了起来。
春季湿气重,乌丹怕苏泷一直在屋内待着身体会中湿气,便在天气暖和的时候将苏泷从房内弄了出来,至于方法,还多亏了乌省,他给苏泷做了一个小轮椅,虽然做工粗糙了些,但用起来还算不错,轮椅拿出来的时候,苏泷才知道,原来上次乌省用他的剑劈的正是给他做轮椅的木头,苏泷知道后心里一直愧疚不安,但奈何乌省这几天似乎一直在躲着他,苏泷想表达歉意也一直没有机会。
乌丹推着苏泷到了院子里,苏泷到乌家一个月,一直都只在屋内待着,直到今天他才有机会看清楚乌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乌家宅院不大,前面的大厅是药房,是乌郎中给人看病开药的地方,后面的院子也不大,院子四周围着几间房间,最靠近大厅的一间就是乌郎中的房间,再往隔壁就是乌丹的房间,转角过来就是苏泷现在住的房间,也是以前乌省住的,自从苏泷来到乌家后,乌省就把房间让给了他,他现在一直在乌丹房间打了个地铺住着,苏泷的房间隔壁是厨房,余下的一面有两间屋子,一间放着杂物,一间放着乌郎中的药材。
乌家的庭院里种着一颗高大槐树,树梢越过屋顶,阳光从树叶里投射到地面上,撒下一片斑驳。
苏泷坐在树下,一半的身子笼罩在阳光里,一半的身子在树荫下,他环视着空旷的院子,乌丹正蹲在屋檐下择菜,树上偶尔停一两只鸟,留下一阵清脆欢快的鸣叫声,如此安静祥和的场景,苏泷心里却有些悲伤,春日里暖和的光线让他想起在陵都的时候,春天是李承勋最活跃的季节,可是现在他连李承勋在哪里,怎么样了都不知道。
突然,院子的后门被推开,乌省走了进来,手上抱着一些木料,看了一眼坐在庭院里的苏泷,瞪着他冷哼了一声便往杂物间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些工具,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开始摆弄他手上的那些木料。
苏泷伸出双手,使出全身力气转动着轮椅的轮子,好不容易才挪动了一些距离,渐渐地朝乌省那边靠了过去。
苏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轮椅移到乌省面前,乌省却连头都没抬一下,苏泷看着他,略带着歉疚对乌省说道:“小省……”
乌省听了立马冷冷地回了一句:“你是谁,小省也是你能叫的吗?”
苏泷听了立马改口叫道:“乌省,上次的事是我没了解清楚,我知道你是为我做这把轮椅后心里就一直很感激你,只是那把剑对我很重要,所以上一次我才一时失了态!”
乌省重重地哼了一声,并不打算理会苏泷,苏泷看着他手上的木料,看样子应该是准备做一把弓,便又问道:“你这是在做弓吗?”
“是又怎么样,你还想管我不成!”乌省低着头,咕哝着回了一句。
苏泷看着乌省处理木料时手法生疏,就知道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便对他说道:“我在军营里的时候摸过不少弓箭,对做弓箭也了解一点,要不要我帮你?”
乌省听了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苏泷,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随后问道:“你会做弓?”
苏泷微微笑了笑说:“虽然没有做过,但可以凭借脑海中的样子尝试一下!”
乌省听了突然把手上的刀递了出来,苏泷从他手上接过刀,在那块木料上削了几下,可能是因为拿惯了剑,他拿着那把削木材的小刀竟然还觉得十分趁手,削的手法也比乌省好看了许多。
苏泷一边削着一边又问乌省:“你做弓做什么?”
乌省沉默了一下,似有犹豫,左右看了一眼,确定乌郎中和乌丹都不在院子里之后才轻声说道:“打猎!”
苏泷看着乌省有些惊讶,听乌丹说,乌省今年只有十四岁,可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打猎,苏泷讶异地问道:“你还会打猎?”
乌省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阵复杂的神情,又看着苏泷说道:“你不用管,只要把弓做好就行!”
苏泷笑了笑,一边削着木材,一边和乌省说着闲话,乌省原本不打算搭理他,但看见苏泷削木材的手法十分娴熟,便也有意无意地回了他几句。
两人说到朗月镇的时候,苏泷突然对乌省问道:“听说这个镇子离宽旗城不远,你经常去宽旗城吗?”
乌省知道苏泷是大齐的军人,宽旗城又是北金边境要塞,一听苏泷打听宽旗城,他便有些警惕地看着苏泷,带着疑惑问道:“你想干嘛?”
苏泷原本只是想向乌省打听一下大齐的消息,想着如果乌省去过宽旗城,那必然能打听到一点大齐来的消息,现在见乌省一脸防备的样子,便知他误会了自己,连忙说道:“什么也不想做,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我只是想打听打听外面的消息!”
乌省见苏泷脸色和缓,眼神诚挚,不像是在说谎,便又问道:“打听消息?齐国的消息?”
苏泷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悲戚。
乌省似乎也理解了苏泷,一个身在异国他乡的人,不管处境如何,思乡总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是他便对苏泷如实说道:“我不常去,只有爷爷带我去过一回,不过镇子上的猎户经常拿着猎物去城里卖!”
苏泷听了有些欣喜,立马对乌省说道:“那你能不能拜托那些猎户在宽旗城打听一下大齐的消息,或者疆城的消息!”
“疆城?哦,你是说齐国边境的那座城啊!这恐怕有点困难,那些猎户每次进城除了卖猎物,其他时间都自己找乐子去了,哪有空给你打听事情!不过,如果我也能去城里卖猎物的话,说不定还能帮你打听打听!”乌省说完看了一眼苏泷手里的弓,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渴望,他说的没错,那些猎户在城里卖猎物挣了钱,不是去找乐子就是给家里添置日常用品,做完了这些又要匆匆赶回来,若没有酬劳,他们如何肯花那心思去给你打听大齐的消息。
苏泷将弓翻了一面,对乌省说道:“我可以教你打猎,等你打到猎物了,再去城里帮我打听消息怎么样?”
乌省听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泷,半带着嘲讽的意味说:“就你这样还教我打猎?”
苏泷笑了笑,并未在意他的嘲笑,说道:“我以前在军营里的时候没东西吃了就上山打过猎,虽然现在是不能再去了,但教教你应该没有问题!”
乌省听了一开始半信半疑,看着苏泷自信的眼神,想着他好歹也是军人,会不会打猎很难说,但至少还是有些拳脚功夫吧,这么一想,乌省心里便动摇了些,竟然有些渴望苏泷教他。
之后几天,苏泷便按照以前左都卫军队里的弓的样子给乌省做了一把弓,虽然用起来不如军队里的趁手,但也还算过得去,苏泷把弓做好后,便在乌省面前露了一手,他坐在轮椅上,张弓搭箭,在离那棵槐树数十米外的地方射出了一箭,那支箭射出去之后很快就扎进了槐树里,正好射中乌省画的那个小圈。
乌省看见之后震惊不已,对苏泷的箭术深信不疑了起来,以前对苏泷的诸多成见也立马都抛在了脑后,随后便整日缠着苏泷教他射箭。
苏泷在院子里教了乌省几个月,乌省学得倒也快,不久就有模有样了,乌省又看见镇子上跟他一般大的孩子都跟着猎户进了山打猎,他心痒难耐,也想跟着去,便把这件事跟乌郎中说了。
乌郎中原本就不同意他进山打猎,所以之前乌省提出要买一把弓的时候他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但怎么也没想到乌省竟然自己偷偷做了一把,还和苏泷学了箭术,当下便气得将乌省和苏泷都叫到院子里骂了一顿。
苏泷没想到乌郎中不喜欢乌省打猎,心中既愧疚,又为乌省感到可惜,因为他看出乌省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又喜欢打猎,如果细心教导将来身手肯定不错,但乌郎中不喜欢,苏泷如今正寄人篱下,再为乌省感到可惜也只能作罢。
乌郎中将乌省和苏泷骂了一顿后便把乌省的弓收了起来,乌省为此还气了好几天。
一天凌晨,天还黑着,苏泷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乌省偷偷摸摸地走进了苏泷的房间,苏泷警觉性很高,一听见响动便立马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正要把出藏在身侧的长剑时,乌省突然走到榻前轻声说道:“是我!”
苏泷听出是乌省的声音,又是一怔,随即问道:“乌省?怎么是你?你半夜到我这来干什么?”
乌省走到榻前,压低了桑音说道:“我和镇子上的猎户约好了今天早上和他们一同进山打猎,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的,万一我爷爷和我姐问起来,你也好和他们交代清楚,不至于让他们担心!”
苏泷听了又是一惊,疑惑着问道:“你的弓不是被乌老先生藏起来了吗,没有弓你怎么去打猎?”
乌省笑了笑,沾沾自喜地说道:“这个家我可比爷爷熟,他把弓藏到哪我都能找出来!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就是来跟你打声招呼的,他们还在等我呢,我这就走了!”
苏泷看着乌省转身离开的身影,突然又叫住了他:“等等!”随后把手上的那把长剑拿了出来,递给乌省说道,“这个带上,打猎光有弓箭可不行,还得有一把好兵器防身,这把剑对我很重要,我现在把它借给你用,你可别把它弄丢了!”
乌省听了怔了一下,苏泷的话让他有些意料之外,甚至有些感动,他接过长剑,紧紧握在手里,点头说道:“苏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苏泷在黑暗中冲他点了点头,随后乌省便拿着剑匆匆钻出了房门,苏泷听着屋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随后消失,他仰面在榻上躺着,心里不禁有些羡慕起了乌省,这时也全然没了困意,便睁着双眼看着面前的黑暗,心里也是黑暗的一片,一直等到外面的天亮了起来。
作者闲话:
还有几天就入v了,这几天除了每天一章更新以外还会陆续将前面的内容加以修改,不会改动故事情节,只是润色一下语句和挑出错别字,可能每章的字数会有小幅度的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