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二章 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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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月,便到了小皇帝为鹿鼎侯李崇举行国葬的日子,陵都城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陷入了一片悲戚之中,连百花坊的丝竹声不知从哪天开始都停了,春日的花孤寂地开着,没了欣赏它的人,场景竟然显得有些凄凉。
李崇的尸身并没有被带回陵都,所以为他立的是衣冠冢,立冢棺木是皇家御赐,内棺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外棺是镀金红铜,棺内放的是李崇的衣物和留在侯府的一身盔甲。
李崇的棺材就停放在侯府大堂内,小皇帝又下了旨,要文武百官亲自进侯府上香祭奠,所以从葬礼那日开始,鹿鼎侯府就异常嘈杂,混着来来往往的人脸上的神色,整个侯府又显得异常沉闷。
李承勋经过半个月医治,病已经好了大半,葬礼开始后,他便按照礼数跪在大堂内,迎接着来来往往的王公大臣,听着他们的相似的吊唁之词。
李承勋脸色沉郁,但眼眶中却一点眼泪也没有,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身体渐渐好起来了,连带着他的心也渐渐的变得强壮了起来,侯府没了李崇,虽然还有文叔在,但文叔毕竟不是主人,李崇丧礼有许多事还需要李承勋拿主意,李承勋身体好起来之后便走出了房门,开始在文叔的帮助下主持侯府内的大小事,侯府上下因为李承勋的出现渐渐地恢复了些生气,李承勋也在众人拥簇之下渐渐地成为了侯府新的主心骨。
李崇的丧礼整整举行了七天,这七日,李承勋就一直待在灵堂里,侯府上下都陪着他跪在灵堂内,白天他们接待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晚上便和李承勋聚在棺木下回忆着以前李崇还在的日子,或感慨唏嘘,或悲戚哀叹。
七天后,李崇出殡,陵都全城戒严,从鹿鼎侯府通往城外墓地的路全都被清开了,道路两边站着严阵以待的士兵,百姓在士兵围成的警戒线之外争相往侯府望着,皇帝领着文武百官站在侯府门前,将李崇的棺木接出,又亲自将殡葬队送到城门口,如此阵仗,堪比当年景帝出殡。
李崇的墓地修在陵都城外二十里的一座山上,地点是李承勋亲自选的,因为山下便是左都卫从前的营地,李崇的墓正好对着那块营地,那里是李崇奉献半生之地,甚至比侯府还要熟悉,李承勋将墓地选在此处,就是希望李崇能够魂归生前最熟悉的地方,对自己对亡人也算是一种安慰。
李崇的棺木下葬后,便是修坟,李崇是按国丧之礼下的葬,坟地自然也不会简陋,虽然没有建造地宫之类的墓室,但墓坑内外皆修建的十分华丽,特别是墓前摆放的两座青石军人像,是小皇帝亲自让人雕刻,模样是按照左都卫军人的军装雕的,意在为李崇永守安宁,墓前的墓碑是上好的青玉石板,上面的字皆是名家所写,再由工匠临摹雕刻于石板之上,再涂以金漆,离坟墓二十步远的地方还立了一座石碑,上面记载着李崇生平事迹,特别是先帝时的功绩和生前最后一役。
李承勋跪在李崇的墓前,满天飘洒着纸钱,身后隐隐传来哀叹声,侯府来送葬的只有李承勋一人,李家如今亲眷不多,府内的下人更没有资格随丧葬队一同出行,所以现在能够跪在李崇墓前的只有李承勋一人而已,李承勋身后所站的只不过是李崇的一些旧友和在朝中关系交好的一些大臣,李承勋跪在地上,身上的麻衣被山风吹拂着,掀起一阵清凉,满山的映山红透着一阵清香,混着泥土味,深深地印在了李承勋的脑海中。
傍晚时分,墓穴修好,李承勋才与众人一同回到了陵都,鹿鼎侯府门前早已经站满了人迎接,围站着府门站的是侯府的下人,门外的街道上站的是陵都的百姓,李承勋走到府门前,文叔和那些下人突然齐齐跪了下来。
“文叔,你们这是做什么?”李承勋有些诧异地问道。
文叔眼含泪水,对李承勋说道:“少爷,从今日起,侯府就只有你这一个主人了,我们这些人仰仗侯府的庇佑才有今日,所以从今往后,我们这些人愿与少爷同生共死,与侯府共存亡!”
李承勋听了不免有些动容,扶起文叔说道:“文叔,侯府还是以前那个侯府,有你们在,我就能坚持下去!我也答应你们,从今往后,只要我还在侯府一日,侯府就是永远是你们的依靠!”
李承勋说完又抬头看了一眼府门上挂着的白绫,心里无比清楚,从今日起,这座府,这扇门就要由他来支撑了。
李承勋与一众下人进入府中,待其他下人都散开后,李承勋将文叔叫到了一旁说道:“文叔,父亲今日已经下葬了,但我心中却还记挂着另一件事,还望文叔能帮我去完成。”
文叔听了有些惊疑地问道:“少爷说的哪里话,只要您吩咐的是,我就是赴汤蹈火也会帮您办成的,不知道少爷要我去办的是什么事?”
李承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语气沉重说道:“小泷是侯府的人,他与父亲一同战死也是侯府的荣光,所以我想请文叔替我为小泷立一座墓,没有小泷的尸身,那就同父亲一样立衣冠冢,至于墓地,我想立在父亲墓地的旁边。”
文叔听了心里也感伤了起来,他知道李承勋与苏泷感情深厚,况且苏泷自小在侯府长大,与侯府的其他下人也有很深的感情,文叔也不愿他死后魂灵无处停留,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少爷,这件事你放心交给我,我明日就去找人办,小泷是侯府的人,我必然不会委屈了他。”
李承勋听了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文叔看着他的背影,李承勋的步伐颤颤巍巍,背影透着疲惫,像是被抽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李承勋走进房内,在床上直直地躺着,他的灵魂和他的心似乎都飞出了身体,只剩一双空洞的眼睛一直盯着上放。
临安走进房间的时候看着李承勋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以为他旧病复发了,吓得他立马摇了摇李承勋叫了他一声:“少爷!”
李承勋立马回过神来,看着临安说道:“怎么了?”
临安一见李承勋好了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少爷,我还以为你又像之前那样了。”
李承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对临安说道:“不会了,我以后都不会再那样了。临安,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
临安听了怔了一下,随后点头应道:“好,那少爷好好休息吧,这几天你也累坏了。”
临安走到门口,刚要关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又说道:“对了,少爷,文叔让我来告诉你,明日一早要去宫中向皇上谢恩,让少爷早些准备着。”
李承勋听了轻轻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随后便听见临安把房门关上的声音,李承勋缓缓闭上了眼睛,这几日为了守灵他不眠不休,实在是太累了,但跟身体比起来,他的心更累,大家都以为他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但其实李承勋只是将那份悲痛深埋了起来,侯府的现状迫使他不得不坚强或者假装坚强,但无论他的心多么坚强,在最软弱的地方,一直都有一个窟窿存在着,那是时光永远无法抹平的一个伤口。
第二日一早,李承勋便出了府往宫中赶去。
李崇的丧事是按国礼办的,无论他是否有军功,昨日那样大的阵仗都是皇上对李崇和鹿鼎侯府的恩典,李承勋身为侯府唯一子嗣,自然要进宫去谢恩。
李承勋的马车到了宣武门,下车之后,他看了一眼四周,心里顿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以前进宫,几乎都是苏泷陪他来的,而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守门的护卫见了李承勋并未拦他,往常他们见了李承勋总要寒暄几句,但今日,他们只是沉重地称呼了李承勋一声,便让他进了宫门,李承勋径直走进宫门,一路朝天机殿走去。
到了殿门外,李承勋向守在殿外的宫人禀明了来意,宫人听了立马走进天机殿去禀告,不多时又出来了,宣了李承勋进殿。
李承勋进了天机殿,小皇帝从殿上的台阶上走了下来,李承勋在他面前跪下,拜了一拜说道:“臣鹿鼎侯府李承勋拜谢吾皇天恩,御赐先人国葬之礼!”
小皇帝立马将李承勋扶了起来,说道:“承勋,无需多礼,这都是朕应该做的!”
李承勋缓缓站了起来说道:“皇上,君臣终有尊卑之别,皇上赐父亲国葬之礼,承勋无以为报,只能进宫拜谢!”
小皇帝看着李承勋有些疲惫的脸色,随后问道:“朕听说你的病已经好多了,怎么如今脸色又这般难看了。”
李承勋微微笑了笑说道:“承蒙皇上关心,只是这几日身心俱疲,所以脸色差了些,休养几日便好了!”
小皇帝听了宽慰地点了点头,又说道:“承勋啊,如今你父亲去世,按理这鹿鼎侯的爵位也应该由你继承了,只是如今左都卫大军仍旧在边疆防守,北金与东勾的局势尚不明朗,朕想让他们在北境多待些时日,只是这左都卫一向只听命于鹿鼎侯,所以朕还想你继承爵位之后下一道军令,让左都卫继续留守北境一阵子。”
李承勋听了看着小皇帝,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便说道:“皇上,臣守孝期间是不能继承爵位的,所以要想向左都卫下军令至少要等三年,但臣可以写一封信给几位副将,委托他们在北境留守,我想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们应该会听从!”
小皇帝听了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李承勋的肩膀。
李承勋何其聪明,他如何会不知小皇帝的意思,如今自己父亲已死,自己又还年轻,即使继承了爵位也必定压不住左都卫的一众将领,若让左都卫回到陵都,没有人镇守他们,不论如何都是一股隐患,与其如此,倒不如将左都卫留在北境,一来不会给陵都带来隐患,二来还能加强北境防守,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小皇帝恐怕早就筹谋好了,李承勋听见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对不住左都卫,但他更不想让皇帝为难,所以只能应承了下来。
李承勋随后又对小皇帝说道:“皇上,臣谢恩完毕,也该出宫去了!”
小皇帝目的已经达成,又见李承勋一脸病态,便也不想久留他,就应了他,但李承勋临走前他又对李承勋说了一句:“出宫前去看一眼朝阳吧!”
李承勋脚步一沉,愣了一下,随后轻声说道:“遵旨!”
李承勋出了天机殿,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太晨宫,太晨宫外守着几个宫人,李承勋让那些宫人进去禀告了一声,没过多久,朝阳公主便从宫内走了出来。
李承勋见了朝阳急忙行礼,说道:“臣参见公主!”
朝阳公主这几日一直记挂着李承勋,一开始听说李承勋醒了,心中高兴不已,后来听皇帝说给他们二人赐了婚,还是在李承勋同意之下赐的,心中又是一阵激动和欣喜,越发想念起了李承勋,只可惜皇帝下了严旨,不准她出宫,所以连昨日李崇下葬,她也没有出去看看,如今突然见到李承勋,心中自是喜不自胜,又高兴,又娇羞。
李承勋看着朝阳公主,心中还是一阵愧疚,说道:“公主,臣听说了病重之时公主上侯府看望臣之事,心中不胜感激!”
朝阳听了低了低头,有些害羞,说道:“承勋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李承勋连忙说道:“臣何德何能让公主受此委屈,又怎敢怪罪公主!”
李承勋说话的语气平淡,与以前比起来似乎更加尊重了些,这让朝阳有些失落,她以为,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婚约,李承勋待她至少会比以前亲近一些。
“只要承勋哥哥能好,朝阳做什么都愿意!”朝阳随后又说道。
李承勋听了脸色平淡,说道:“公主,你我虽有婚约,但孝期内侯府不能办喜事,。是臣让公主受委屈了!”
朝阳听了摇了摇头说道:“不委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久我都能等,而且我知道这不能怪你!”
李承勋听了心中的愧疚越发深了起来,甚至一刻也不想再停留了,便说道:“公主,侯府还有事等着臣去处理,臣就先告退了,还望公主保重凤体!”
李承勋说完便行礼告辞,朝阳公主看着李承勋缓缓远去的身影,心中又一阵失落,明明一切都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但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总感觉在这些喜事当中,还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作者闲话:
这章有点多,原本是两章,想了想还是合成一章比较好。
还有一个星期左右就正式入v了,希望看文的各位到时候多多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