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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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子铭在怀谷书斋守了将近一个月,他素来喜好玩乐,书斋内又太过清静,所以他白天只带着下人在书斋四周闲逛,到了晚上便只知倒头就睡,书斋这一个月来早已疏于打扫,庭院里的积雪将路径都已经完全掩盖了。郑子铭离开后,李承勋原想在书斋内看一看,但满书院都是积雪,他也只能沿着屋檐走,一下了屋檐下的台阶,满地的积雪就让他下不了脚,慌得苏泷赶紧找了一把扫帚跟在他身后,李承勋要往哪去,苏泷便上前去开路,只是这样前行太慢,李承勋又不想给苏泷平添劳累,没走多久,他便放下了出去的念头折了回去。
回到房内,李承勋索性也无事,便将携带来的行李打开,拿出了几本书,随意挑了一本就在屋子的窗前看了起来,苏泷在一旁也没闲着,先是点上了火盆给屋内增添了些暖意,随后又将带来的书纸都拿出来摆在了书桌上,以备李承勋随时要用。
李承勋每回看书都很入神,苏泷在一旁忙活不时会发出些声响,但他却从来不会觉得聒噪,反而因为在侯府听习惯了现在听了还觉得有些心安。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正午,眼看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苏泷知道李承勋看书时一向很专心,也时常会因此而忽视肚中饥饿,每回都要苏泷在一旁提醒着,苏泷又怕他看久了书眼睛疲累,于是便打断李承勋说道:“少爷,歇一会儿吧,府里的小厮一会儿就把午饭送来了,你不如吃过饭再看。”
李承勋这时才放下书抬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天阴阴的,虽然到了正午,但却一点阳光也没有,屋外寒气逼人,屋檐上积的雪也没有分毫化开,李承勋揉了揉酸乏的双眼对苏泷说道:“已经正午了吗?时间着实过的有些快。”李承勋正说着,书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
“小泷哥!”
苏泷听见声音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立马对李承勋说道:“是临安,一定是送午饭来了。”
苏泷说完便朝外跑了出去,从走廊一路跑到到了书斋门口,果然看见了侯府的马车,小厮临安站在门外拎着食盒,一见到苏泷便笑着走了过来。
“小泷哥,你和少爷的午饭,还热着,赶紧拿去给少爷吃吧。”
苏泷接过食盒点了点头对临安说道:“回去跟大家说我跟少爷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对了,傍晚别忘了来送饭。”
“好嘞,傍晚我让临淮送来。”临安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苏泷看马车离开后便拎着食盒匆匆走进了书斋,李承勋见他拎着食盒回来,便知道是府内来人了,苏泷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的饭菜还是温热的,苏泷拿出摆好后便对李承勋说道:“少爷过来吃吧,饭菜还是热的。”
李承勋放下书走了过来,看着缓缓冒着热气的饭菜,突然说道:“这么冷的天,难为他们想的这么周到。”
“少爷说什么?”苏泷看着饭菜不解地问。
李承勋看着桌上的饭菜说道:“从侯府到这虽然不算远,但正常情况拿着饭菜坐马车赶过来,饭菜也早就凉了,现在这些饭菜都还热着,应该是他们在马车里放了火盆,把食盒搁在火盆上烘着才不至于让饭菜都凉了,只是这一来马车里就会极其憋闷,小泷,刚才送饭菜来的人是谁?”
“是临安,怪不得刚才我见他脸色通红,一定如少爷说的那样,他为了不让饭菜凉了在马车里憋了一路呢。”苏泷回想着刚才见到临安时的场景说道。
李承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饭菜,突然又感慨着说道:“我自小便没了娘亲,虽然后来有奶妈,断奶后奶妈也离开了侯府,再加上父亲时常不在府里,我又没有同胞兄弟姐妹,在府里,你们就跟我的亲人一样照顾着我,我出门,你不仅时刻跟着照顾,府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着担心,这些年如果没有你们,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泷听了把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看着李承勋说道:“少爷这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得了侯府的照顾才能活到今天,你是侯府的小侯爷,是侯府的未来,我们照顾你是应该的,而且少爷你在府里从来没有苛待过我们,这一点我们还得感谢少爷呢。”
李承勋笑了笑,以前的他虽然从没有苛待过府里的人,但也从来没有把他们对自己的好放在心上,直到今天临安送饭,李承勋才突然明白过来,这十几年来自己其实一直受着府里上下像对待家人一样才有的好。
李承勋闷头吃着饭,苏泷见他不说话便也重新拿起了筷子。
吃完饭,苏泷将碗筷收拾了准备拿去洗,李承勋仍旧在房内看书,但许久不见苏泷回来,李承勋便有了些担心,他往屋外看了看苏泷刚才出去的方向,并没有苏泷的影子,李承勋放下书,拿起架子上的一件厚厚的狐皮斗篷便出了门。
李承勋一路找过去,却在院子里的积雪里看见了一排脚印,李承勋断定苏泷是到院子另一边去了,便沿着脚印跟了过去,脚印一直通向了书斋里的一口古井,李承勋知道苏泷经常跟自己到书斋来,对书斋的环境自然很熟悉,刚才一定是想到井边来洗碗筷。
但李承勋走到井边时只看到了雪地里放着的食盒,却不见苏泷的人影,井边也积雪也被杂乱的脚印踩实了。
“小泷,小泷!”李承勋喊了两声,声音在寂静的书斋里回荡着,但却不见人回应。
李承勋往周围看了看,书斋的这口古井刚好在一棵老梧桐树下,梧桐树倚着围墙而长,李承勋看了一眼梧桐树,心想苏泷莫不是沿着树干到围墙外面去玩了,但转念又一想,苏泷虽然喜欢玩乐,但一向也知道轻重,不会不跟自己知会就出书斋。
李承勋在周围走了几步,对着围墙外又叫了苏泷几声,“小泷……”这一次他话音还未落,苏泷突然从书斋里的一处走廊拐角拐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木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少爷,怎么了?”苏泷跑到李承勋面前惊慌失措地问道。
“小泷,你在干什么?”李承勋看着苏泷手上的木桶问道。
苏泷连忙把木桶放下说道:“我想从井里打点水,却没找到水桶,只好进书斋里面找了找,好不容易在厨房找到了木桶,却又没见到绳子,正在找绳子的时候就听见了少爷的声音,我便赶过来了。”
李承勋对书斋极其熟悉,他知道书斋的厨房与这里正好是一南一北两个最顶端,又看见苏泷额头上出的汗便知道他是一听见自己的声音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我见你许久没回去还以为你去玩了。顺着脚印找到这里也不见你的人影。”李承勋看着苏泷说道。
苏泷憨笑着说道:“是我没考虑周全,应该跟少爷说一声的。”
“既然我都来了,正好我对书斋熟悉,我们一同去里头找找有没有绳子。”
苏泷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李承勋带着他又到了书斋里面,打开了几间放杂货的房屋,在里面搜寻了一番后终于找到了一捆麻绳,苏泷将麻绳捆在木桶上,然后回到井边,将木桶放进了井里,没费多大功夫就打上来了一桶水。
苏泷将水提到屋檐下,然后便开始清洗碗筷,苏泷虽然平时在府里照顾李承勋的起居,但洗碗这样的事他却极少做,所以洗碗的动作便有些笨拙,李承勋见了便想动手帮他,却立马就被他制止了,“少爷,这些事我来,您看着就行了。”
李承勋无奈摇了摇头,站在一旁看着苏泷费了不少功夫才将碗筷清洗全数干净。
苏泷洗碗的时候,李承勋又趁机环顾了一下四周,书斋其他时节的景色他早就熟悉了,但唯独雪景他却极少看到,特别是面前那棵停满白雪的梧桐树,这样老的梧桐树就连陵都城内也少有,李承勋抬头看着那棵老梧桐,满树堆积着的白雪让他突然有了想把它画下来的念头。
苏泷一边洗碗筷,一边突然不解地说道:“说来也奇怪,书斋里就这一口井,怎么却不见打水的工具呢。平日里书斋用水都是如何得来的。”
被苏泷这么一说,李承勋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恍然大悟地说道:“对了,我记得有一次先生跟我说,书斋的茶都是用月华山上的山泉水煮的,难道书斋平时用水都是从山上挑的泉水?”
“少爷,你知道也不早说,还让我找了这半天的绳桶。”苏泷有些无奈地说道。
“就算我说了,你也不能现在就上山去挑泉水吧。”李承勋笑着说道。
“也有道理,看来以后只能将就着用井水了。”苏泷说着就把所有的碗筷都洗完了,他收拾好东西对李承勋说道:“少爷,回去吧。”
李承勋点了点头,两人便沿着屋檐往回走着,走到院子前,苏泷看了一眼满院的积雪,突然停下来对李承勋说道:“少爷,我背你过去吧。”
李承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随后笑着说道:“我还没孱弱到这步田地吧。”
“少爷脚上踩了雪会受寒,你的风寒才好些,还是我背你过去吧。”苏泷说着在李承勋面前微微蹲下了身子。
“上来吧。”苏泷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回响着,李承勋看着苏泷宽大的后背,犹豫了一下还是靠了上去,苏泷自幼习武,身体又比李承勋好,虽然小李承勋一岁,但却比李承勋长得要高大一些,李承勋被他稳稳地背在背上,鼻息触碰着苏泷的后脑,淡淡的汗味从苏泷的发间散发了出来。
穿过院子后,李承勋便从苏泷背上下来了,李承勋无奈的看了苏泷一眼,苏泷却显得很高兴,提着食盒往房间里走去。
李承勋进屋后刚拿起书又见苏泷提着扫帚要出门,连忙问道:“你拿扫帚做什么?”
苏泷回过头来对李承勋笑了笑说:“我看院子里的雪积得有些深,想去把它扫了。”
李承勋听了便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丝的失落感,苏泷提着扫帚走出了屋,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扫帚在雪地里摩擦出来的声响,李承勋怔怔地坐在窗前出了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把视线转到了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