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明家真就有一种好多天不曾有人生活过的感觉。扶他倒在床上，犹豫中除去他的鞋子衣服，他倒挺配合，只剩一件平角内衣，他便直挺挺地躺在那：随他睡吧，酒醒后，自然会决定是否冲洗。给他盖好毛巾被，将空调温度又上调了两度，刁熠退出卧室。他只想在沙发上将就一晚，简单地擦把脸便躺下，卧室里已传出李修明的轻鼾。
    是在太空中飘游吗？这是要去哪里？寂静无声，远远近近的星光，哪里是自己的归宿？这样的速度啊，坠落深渊也不过如此。我的飞碟，你要去哪里，从此地球只在记忆中吗？愈来愈近的星球蓝得如此纯净，不是地球，海王星？冥王星？这是要脱离太阳系的节奏啊。难道要飞回飞碟的母星？是否还返回？来去间又会是几个地球年？回望，除了星星点点，再也分辨不出哪里是地球的存在。是你吗？你怎么在飞碟上，这可是太空！李修明的脸分明紧贴着窗，无形地逼近。刁熠怕了，飞碟之外，太空之中，怎能生存……
    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分明是李修明那张英气的脸，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挂着水珠，洗发露的香气缠绕着刁熠的鼻腔。他在吻自己！刁熠一个机灵坐起身，伸手推开他的脸，是幻觉多好，偏偏是他真实地存在。
    “你干嘛？”刁熠只觉得从脖颈一直火热到耳根，还好，他未打开厅中大灯，只透过卧室床头灯微弱的光亮，依然可清晰地看出他围着浴巾的身上泛着潮湿，他在擦拭。
    “干嘛睡沙发，又不是没跟我睡过。”李修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夜中依然透着晶亮。
    刁熠明明感觉到了他的亲昵，他却忽略。这会是哥哥对弟弟该做的吗？初吻，竟然发生在自己的顶头上司身上，可他是个男人啊，为何会这样？他在发抖，想让自己镇静下来，却抑制不住。李修明已发现刁熠在颤栗，栖身在他身边，“你是冷吗？”想环住他，却被他推开。
    “不是，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啦。”刁熠何曾会想到一直为自己敬仰的年轻上司会有一天与自己如此相拥而坐。
    李修明轻轻托起刁熠的脸：“你是整个公司的风景线，我打心眼里不希望别人离你太近，从你入职到调进办公室，整一年啦，你才与我正式说话，我有那么可怕吗？”
    刁熠摇摇头，不知此时的李修明到底怎么啦，不禁紧紧握住他的手，受不了他如此抵近。
    “你答应过我，与我一起工作，有人却招你入伍，你真的会走吗？”李修明说不清自己为何不舍。
    “你是哥哥，还是领导？”刁熠分不清他以何身份对自己，心中多了丝惶恐。
    “都是，又都不是。”李修明一把揽过他，生怕他会突然间消失不见似的，那颈间的肌肤透着股清香。
    刁熠抖得更厉害：“从小到大，没人这样对我，哥哥可以这样对弟弟吗？你告诉我。”兴奋？新奇？羞涩？自己这是怎么啦？
    “我也没有弟弟，不知道哥哥可不可以这样对弟弟，我只知道喜欢这样对你，你别讨厌我，就好。”李修明怀抱中愈来愈热。
    刁熠惊讶于自己的双手竟然环住了他光滑的肩。
    “告诉我，你不会走。”
    “不走，永远做你的助手。”
    李修明双手捧起刁熠的脸，仅是目光便灼得刁熠无处躲藏：“又没喝酒，脸这么红？”
    刁熠分开他的手，没入他的颏下，粗糙得生疼，却又不愿闪躲：“哥哥——”
    “回屋里睡吧。”李修明抱起刁熠，由不得他拒绝，放他到床上的瞬间，李修明腰间的浴巾滑落。刁熠侧过身去。
    这样的夜啊。
    李修明试着除去他的衣服，刁熠却紧紧抱着肩：“你睡吧，天就要亮了。”
    “你这样不舒服。”李修明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竟然起了反应，惊讶之中缩回手，随手关了灯。究竟怎么啦？为什么对他完全没有排斥之意？怎么就吻上了睡梦中的他？他真的分辨不出这其中的非常之情？哥哥是否真的会如此对待弟弟？若是个女孩该有多好，可以正大光明地追逐。真的没有冒犯他的心，他分明是享受自己的怀抱的，只是，他千万别感到自己刚才胯下的非常之势。无论如何，兄弟情是不能被亵渎的。即便触手可及，李修明也不敢再触碰蜷在自己身边的刁熠。
    兀地睁开眼睛，李修明被眼前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刁熠吓了一跳：“你早醒了，干嘛不叫我？”李修明伸了个懒腰，顺势揽他入怀。
    刁熠猫一样缩回身：“在你身边睡不着。”平时哪敢这么近距离瞧，错失了少儿时的重叠，身边猛然间多出个这么成熟的哥哥，身心还未同步感受清楚，便被索了初吻，为何毫无反感之意？心慌慌间，天已大亮。
    “上次怎么睡得那么香？”李修明赶紧找衣服，还要到父母那边小区去开车。
    刁熠进了卫生间，将李修明的话挡在身后。
    直跟着他离开家门，一路朝他父母所在的小区走去，刻意保持着距离，任凭他几次停下来等刁熠，他停刁熠也停，二人无语相视。刁熠不敢靠他太近，一种全新的体验从这位成熟男子身上传导而来，居然不反感，又无从确认兄弟情谊是否该如此，怕自己陷入他深邃的眼神中不能自拔。
    如此走走停停，李修明打开副驾驶车门：“请吧，我的弟弟。”
    “明天周六，你休息，我值班，周日你上，这样安排，你可否满意？”李修明透过后视镜看着一脸清新的刁熠。
    “一切听从领导安排。”刁熠视线移向窗外。
    “那你今晚可以回市里，明天去你周妈妈家，哦，我说多了，你别介意。”李修明讪然一笑。
    “按理说得去周妈妈那，就是来去太奔波，过去，一个月回来一次，上周六已经去过了。”刁熠举棋不定。
    “飞碟来去眨眼间，只可惜不能轻易支配，城市上空现身，想不被人追踪都难。”想想上次救助邱华隆引来的军方人员，他是一万个后悔。
    “是啊。”刁熠宁可当初不曾接受它，太多关于飞碟内部的不解之惑都懒得去想，有时觉得那是外星人补偿给他的另外一个家，飘浮于空中流动的家。为何其上有那么多人类制造物？却都是匹配了自己的型号，难道外星人可以在地球上现身而不被发现吗？他们又哪来的人间货币？若不是那把伞被李修明认出，他还不曾意识到这些问题。
    “要不是飞青海，你也不会被军方盯上，都怪我。”李修明似乎早已把病中的邱华隆忘记。
    “只是早晚的问题，从我接受飞碟那天起，就过上了这种生活，当初想得太简单了，今后只当它不存在吧，实在不行让它自动飞回母星，你说呢？”刁熠以为没了飞碟，至少可以摆脱军方的纠缠。
    “要我说呢——我说可得算啊，你都跟军方直接对话了，只要你权衡好就行，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即使再舍不得你走，也没办法啊。你陪我在这家公司干，最多也就是像我今天这样，一旦你入伍，前途无量啊，小伙子。关键的，飞碟是无价之宝啊，你更是。”李修明终究让理智占了上风。
    “那你晚上说不让我走，是假话？”刁熠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的侧脸。
    “在你面前，我没说过一句假话！我观察你不是一天两天啦，好不容易调你过来，又出了这样的岔子，我怎么做才能留下你？我拿什么跟军方抗衡？”李修明苦笑一回，伸手捏了下他的下巴。
    “开车吧，别分神。”刁熠闪开脸：你说过喜欢抱着我，又吻了我，难道是一时之兴？如果我们是任谁也分不开的好兄弟，不需要别的理由，我自会留下。在你身边，我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又能如何抓住？一旦你有了女友，你的工作之余还会多看我一眼吗？一直以为自己过着浮萍一样的生活，若有一份坚实可以依靠，那么，去他的飞碟。
    这么多年来，手下来来往往已太多男生，为何只有他让人徒生一种怜爱？只是因为他无父无母吗？还是他那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尤其是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让人不能生出哪怕一丝亵渎他的念头，却鬼使神差地搂抱了他，居然还吻了他，这该如何解释？有如此定义的兄弟相处吗？李修明生怕刁熠因自己的冒犯而远离。还好，他不是反感得当自己如仇敌，那么说明他接受了自己这样的相予。你若入伍，我还如何能见到你？部队可不如地方如此随便。这么精致的男人，我该把你留住？刁熠啊，我真舍不得你走，留下吧。同在一间办公室工作，同住一间宿舍，哥哥的肩膀随时可以让你依靠，只要你想。
    “生气啦，怎么不说话？”李修明不时瞥一眼似睡非睡的刁熠。
    “晚上没睡好，闭目养神呢。”刁熠确有些倦意。
    “我没打呼噜吧？”李修明以为他说在自己身边睡不着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没有，长这么大没与人这么睡过，也许习惯就好啦。”刁熠无心之说。
    “要想习惯就得多睡几次。”李修明忍住笑意。
    “还是别习惯的好，万一哪天你有了女友，你女友肯定不高兴你总这么陪弟弟。”刁熠这么想着。
    “那就不要女友，只要弟弟，你就可以彻底放心啦。”李修明一直以为眼前的这位风华正茂的小男人比起好多女生都让人赏心悦目。
    “谁信啊，再说阿姨还着急抱孙子呢，你别太挑剔了，再拖几年，好女孩都结婚了，你高富帅也白搭。”刁熠闭着眼睛靠着椅背。
    “除了你把我当成高富帅，再没有第二人。我只是个普通家庭长大的工薪阶层而已，一切随缘吧。”李修明似乎已很少再想起秦莎莎，一晃，人家都快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也不知惹得刁熠就要离自己而去的那位邱先生怎样了。
    一路畅通到公司。
    刚进办公室，李修明手机响了。是秦玉博。
    李修明：您好，秦伯伯。
    秦玉博：打扰你工作了吧，这会儿说话方便吗？
    李修明：没事，您说吧。
    秦玉博：华隆昨天就出院了，没有大碍，医生让多休息，饮食上忌油腻，平时忌烟酒。我与莎莎商量了，定在这个周末，在紫金饭店宴请亲朋。你是贵宾，你明后两天哪天方便？
    李修明：周日吧。
    秦玉博：那就周日，中午你与你那位同事必须到。我可以派专车去接你们，你那位同事饭后去哪，我都会派车送，你放心好啦。没有你俩，后果不敢想象。
    李修明：您不用客气，我那位小弟周日上班，不太方便。
    秦玉博：那就晚上单独为你们开一桌，你必须把他带来，莎莎说了，要是不能请到他，就是专程跑一趟你们公司，也得请他来。
    李修明：明白，我争取做通他的工作，只是单独为他加一桌，不太好吧，他不善于应酬。
    秦玉博：必须做通！到时会有专车等他下班，我还有要事与你们商量呢。
    李修明：好吧，秦伯伯，您放心吧。
    李修明简述了大意，刁熠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就不去了，你去是一样的。”
    “你要不去，我前女友该亲自来公司请你了。她可是说得出做得到，你就忍心让她挺着大肚子跑这么远的路？”李修明早已谋划好。
    “可是明天我还不知道怎么过呢，想去周妈妈那，又不敢，要是提起参军的事，怎么解释？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跟飞碟的关系。”刁熠乱乱的感觉。
    “虚——”李修明右手食指放在唇上，“晚上回宿舍再说，我有好多话问你。”
    刁熠不知道除了李修明，还能与谁这么深入地聊，倒真心希望他陪着自己一起住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