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偌大而清雅的禅房之中，谈话仍在继续，偶或有夹杂着竹木清香的风息从窗槛跃入，在两人的鼻息间荡漾，不觉驱散了几分剑拔弩张的紧张感，而事实上，待到空幽再次开口，便注定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出人意料的轻松。
    “我是谁呢……呵，不告诉你。”
    “……”这欠抽的语气，突然好熟悉……
    “不论我是谁，反正我并不是人。”
    “……”这可怜的智商，依旧是该死的熟悉……
    “咳，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凡人……那么，晏公子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我不过是一介普通布衣。”晏离雪瞥他一眼，顿时感觉眼前的人和豆豆惊人地相似，心中多少有了数，想着或许这位空幽大师，连同他的师弟空宇，皆是同豆豆一般的妖族。
    西凉寺的数位高僧居然是妖，呵，若是让人们知晓，整个南鸾怕是要翻天了。
    然而，眼前的空幽面不改色，似乎根本就不担心他会说出去，面对着他，忽然狡黠地一笑：“看来你自己还没有发觉……也罢，此事也不急于一时。”
    晏离雪：“……”
    忽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做一个交易。”空幽笑着，“你将你左眼之中的东西借我一观，我便帮你将发色恢复如初。”
    “多谢了。”在得知空幽的大致身份以后，阿雪发觉自己心中对其的敬重已然削减了大半，不知是不是豆豆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这么想着，他语调里也平添了几分无伤大雅的戏谑，“空幽师父若是知晓空山大师的踪迹，还请告知于晏某，其余的，便不劳您费心了。”
    “……”看似委婉实则直接的拒绝，空幽多少有些意外，愣了半秒，遂笑道，“怎么，怕我会打你‘墨瑶’的主意？”
    “是。”本来也没有打算藏着掖着，既然空幽知道墨瑶在他的身上，阿雪也懒得找甚么借口，“看起来您也是一位有一定修行的妖族前辈，总不至于同我这等普通人计较吧。”
    “呵……”空幽面上微笑，心中却有些想要吐槽，“倒是什么话都叫你说去了。好吧，见你如此坦率，我便明说了。
    “我师兄空山，此番明是说游历，实则是前往北笙风都寻一位故人的踪迹了。”
    “北笙……风都？”阿雪并不是刻意想要打断他，只是这个地名……不正是他不久前才由此回归的地方么……真是诡异的巧合与错过。他禁不住冷笑。
    “当然，我料想师兄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想来，他不日便会回来南鸾，到那时候晏公子若是有要紧事须得询问师兄，贫僧倒是乐意替您传讯。”
    “有劳大师了。”阿雪双手抱拳，滞了一下，又道，“晏某尚有几个疑惑不解。其一，空山大师曾是南鸾名赫一时的除妖师，因何竟然突然金盆洗手，甚至出尘为僧？其二……”晏离雪有意无意地瞥一眼空幽，瞧见他深刻的眼部轮廓，未施粉黛亦俊美非常，不禁一笑：“其二，即便是金盆洗手，一个除妖师为何能安心地留妖族在身边——既然大师您并不打算避讳，晏某便大胆猜测一下，除却了您，方才引领我来到此处禅房的空宇师父，也是妖吧。”
    “是啊。”空幽好看的眸子眨了眨，居然显露出一丝得意，他丝毫不介意阿雪洞悉自己的身份，此番也完全没有一名高僧平日里唬人的架势，两只白皙修长的手垫着下巴，往阿雪面前似是又凑近了些，“继续说。”
    “其三……”阿雪默默翻了个白眼，若不是见识过豆豆那一点儿可怜的灵力，他简直要以为眼前的空幽是由豆豆那厮言传身教的徒弟了，“你先前所说，我身上的熟悉气息，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