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离雪扶着墙壁，略有不稳地走出房间的门。许是屋内的炭火烧的旺，他一时忘记了要裹一件外衣，直到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到走廊上，一阵来自过道的凉风虽相较于外界的凛冽寒风削减了不少气焰，但还是让他一时不住地颤抖。不过，他既然已走了出来，就断无再回头的道理，令他颇感意外的是，他所处的寝间外居然没有丫鬟候着，阿雪只当是阿靖忘记了，这样也省得再去费力同那些婢女周旋——他哪里知晓，自从阿靖那夜把他带回来以后，每日每夜，他都是由阿靖亲自照顾的，无微不至。
    走经一个拐角，阿雪还是看见了几个丫鬟，他忙身形一闪，及时掩在一根圆柱的后边，望着那三两个少女的身影，阿雪忽然心念一动，莫名地就偷偷跟随着她们往最西侧的厢房走去，眼看着侍婢们走了进去，想起阿靖的话，他默默地躲在被关上的门外，一只耳朵却仔细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这还是头一次在云宅里看到女客人呢。”一个丫鬟说。
    “是啊。”另一个轻声应和，“不过，少主吩咐我们每日来照顾她，却根本不见她有苏醒的迹象呢。”
    “就是说啊……诶诶，你说她会不会是……”少女说着好奇地将手指探到莫小怜的鼻息间，突然，阿雪听到了里间传来“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落在地，紧接着，那丫鬟克制地惊叫一声，道，“天呐，她她她……没有呼吸……！！”
    晏离雪沉着一张绝美的脸，默不作声。
    然后，屋里的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地板上的杂物，仿佛心有余悸一般地夺门而出，她们走得匆忙，丝毫没有注意到阿雪藏匿的身影。阿雪神色复杂地目送她们远离，下一秒，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莫小怜惨白着一张脸，毫无血色。先前阿雪的术法已经褪去，她的脸也不再光洁，枯槁开始蔓延，虽然还只是一个开端，她平躺的身躯看起来还与平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阿雪心下里明白，经由那一晚的折腾以后，莫小怜的躯体已然大不如前，本就零落的几缕残魂根本无法支撑她日渐腐败的肉体，终有一日，她也会变成一具面目可怖的干尸，被埋葬在暗无天日的泥土下，遭受蛆虫噬咬、蚕食。
    他已无法挽回。
    心中一阵猛烈的抽痛，阿雪颀长的身子立在莫小怜的床前，他瘦削的肩膀似在颤抖，一双腿甚至无法保持直立，他忽然一个踉跄朝前栽倒，“扑通”地跪在莫小怜的床铺面前。
    一串脚步在他的身后无声地摊开，阿雪只兀自跪伏在地，将脸深深地埋在双臂间。
    “这位姑娘应当时日无多了。”一个苍老干涩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却没有敌意，阿雪蓦然一怔，震惊地直起上半身，心中思量着这股奇特声线的主人，忽然遏制不住心中的讶异，幽幽地道：
    “……您懂纵灵术？”
    云楚泽望着阿雪的背影，露出一个沧桑而意蕴复杂的笑，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道：
    “孩子……你知晓我们北笙人和南鸾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什么吗？”
    晏离雪虽然仍是双膝跪地背对着他，心底却早已飞快地品味云楚泽这不着边际的一句话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