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扬站在杨栖梧租住的房子门口向里头望进去，只见窄窄的走廊两头摆满了乱七八糟的拖鞋空饮料瓶等杂物，尽头处是并排的两扇房门，左边那一扇是干干净净的木头门，右边那扇被漆成了黑色，上头还挂着好些乱七八糟的拍立得照片，远远看过去仿佛一面留言墙。
    杨栖梧从旁边拿了双相对干净的拖鞋丢在顾扬跟前，“换了鞋进去坐。”
    顾扬穿上了拖鞋，把自己的运动鞋挑了个显眼的地方摆着，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我等会出来的时候该不会就找不到它了吧？”
    “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顾扬站在走廊中间向后看着，“这门廊也太乱了吧，跟废品收购站似的。”
    他走到那扇贴满照片的门前弯下腰去细细的看，照片上都是些面目模糊的穿黑皮夹克的人，根本看不清楚长得什么样，连性别都分辨不出来。
    “这都谁啊？拍的跟灵异照片似的。”
    杨栖梧凑过来看了看，“是跟我合租的室友，好像是个搞乐队的，平时不怎么碰的上他，也是早出晚归的。”
    顾扬一下子警觉起来，“室友？男的女的？”
    “男的，”杨栖梧打开门，“进来吧。”
    房间里很干净，淡蓝色的窗帘，深蓝色的床单，墙边还摆着个简易衣柜，另一边的地上并排放着几双鞋。
    顾扬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床边轻轻坐了下来。
    杨栖梧从桌上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先喝这个吧。”
    顾扬接过水，还是对室友的事有些耿耿于怀。
    “你这门能上锁么？他万一半夜摸进来怎么办？”
    杨栖梧乐了，“人家摸到我屋里来干什么？”
    顾扬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劫个财、劫个色什么的，都说不准的事。”
    “你别闹了，人家是直男，上次我还看见他带女朋友回来了呢。”
    顾扬踩了踩脚下咯吱作响的破地板，“不行，你还是搬到我家去吧，这地方太破了。”
    “你别劝我了，我肯定不会去的。”
    杨栖梧拧开一瓶水，一口气灌下去一大半。
    顾扬还要说什么，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巨响，一个人影从隔壁门里冲了出来。
    他们俩忙跑到门口去瞧，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正跌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嘴上抹着紫色的口红，眼圈上红红紫紫的一团，也不知道是涂的眼影还是被人揍得淤青。
    女人坐在地上，手猛地往地板上一拍，指着门里就开始破口大骂：“刘小强你不要脸！你说好要捧我当乐队女主唱的！”
    门里头传出来一个男声的怒吼：“我是说过，问题是你唱的也太难听了吧？一句词你能唱劈叉成三个调，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国际嗓！”
    “你说谁唱的难听呢？”
    女人猛地起身冲了进去，里面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嘈杂声。
    顾扬扶着门扭头看了看杨栖梧，“怎么办？要不要过去看看？”
    杨栖梧拉了拉他衣袖，“先别去了，看看情况再说。”
    话音才落，从隔壁房间里头“嗖”的飞出一把水果刀来，刀一下子插进地板里头，立在了走廊正中央。
    “哎呦！”
    顾扬忙拉着杨栖梧退到房间里头，“这要出人命了吧？”
    杨栖梧也惊住了，拽着顾扬的袖子不松手，“要不……咱报警？”
    “你别动，我先去听听什么情况。”
    顾扬蹑手蹑脚摸到门口，探了头去听，只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皮搋子通马桶一般的声音。
    “嘿，这俩人又亲上了！”
    让隔壁的朋克青年这么一闹，觉是睡不成了，两个人又来到了大街上。
    太阳稍微没那么毒辣了，风也比方才凉爽了不少，两人找了个路边的台阶坐着，准备先平静一下受了惊的小心脏。
    顾扬叹了口气，“你隔壁那一对的恋爱谈得这么不羁，你真放心在那住下去？”
    杨栖梧没说话，皱着眉把袖口一点点挽了上去。
    顾扬看出他内心的动摇，立马趁热打铁道：“要我说，你就去我家先住着，什么都有什么都方便，叔叔也不用再担心你了，再怎么说环境肯定也比这强，你说是不是？”
    杨栖梧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顾扬在他肩上拍了拍，“人啊，千万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你才多年轻啊，以后还准备上大学呢，总不能年纪轻轻地就把自己搞成神经衰弱吧？我就看你这阵子苍老不少，这抬头纹……”
    杨栖梧被他逗乐了，回手轻轻推了他一把。
    “那要不这样，我就先……先搬你那住，然后我一旦找到新地方马上就搬走。”
    顾扬把头点的像小鸡吃米。
    “成，没问题。”
    “然后……”杨栖梧顿了顿，“我照常每个月给你房租，你也别跟我推辞，不然我就不去了。”
    他眼神十分坚定，透着一股子倔劲，顾扬知道劝不住，低头想了一会，又有了主意。
    “要不这样吧，”他贴到杨栖梧跟前，“你会做饭么？”
    “啊？会倒是会……”
    “那不就得了？”顾扬咧嘴笑了，“你也别在什么奶茶店打工了，每天给我做早饭和晚饭，就当给我家付房租了，反正我成天在外面买饭吃也是一笔钱，这样咱俩都说得过去。”
    杨栖梧一愣，“那你爸爸呢？”
    “我爸？我一个月能看见他三回算不错了，如果他在家的话那就一起吃呗。”
    杨栖梧还在犹豫，顾扬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行了，就这么定了，现在咱上去收拾行李去我家，然后晚上陪你去奶茶店辞职。”
    两个人拎着行李离开的时候，隔壁的房门关的死死地，也不知道朋克小两口是不是已经和好如初，不过不管怎么样，顾扬都打心眼里感谢他们俩。
    吵架吵得太是时候了，不然还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劝得动杨栖梧搬去他家里。
    两个人来到顾扬家小区门口的时候，保安特地跑出来看了一眼，见杨栖梧是从没见过的脸，便问了顾扬一句。
    顾扬拎着行李箱，朝保安点了点头。
    “这是我同学，这阵子来我家借住一段时间，您以后看见了就别拦他了，过几天我去申请一张门禁卡。”
    “成，需要我帮忙吗？”
    保安指了指他手里的行李箱，顾扬摆了摆手。
    “没事，我们俩自己能解决。”
    顾扬带着杨栖梧进了电梯，杨栖梧把肩上背着的旅行包背带调了下位置。
    “你们小区的保安还挺好的。”
    “还成吧，他在这好多年了，这小区里的每一家住户他都认识，记性特别好。”
    顾扬领先一步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开了门，杨栖梧站在门口四处看了一圈，然后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挺好记的吧？就是下了电梯左手边的这个门，你走几次就记得了。”
    “没事，我已经记住了。”
    “行吧，这就是好学生的头脑。”
    顾扬拿了拖鞋递给他，是跟自己脚上那双同款不同色的，自从买回来还没人穿过。
    “你把行李先放地上就行，我带你看看你的房间。”
    顾扬的卧室旁边有一间空房，本来是准备当客房用的，但自从妈妈走后，家里就没再来过客人了，空了这么多年，除了地上桌上有些浮灰，倒也还算干净整洁。
    “一会我把这屋床单给你换一下，再拖遍地，你晚上先凑合睡着，明天咱们再一点点收拾。”
    杨栖梧点点头，“行，我觉得挺好的，也不用怎么收拾。”
    顾扬突然一步凑到他跟前，一把搂住他脖子，贴到他耳边小声道：“要不今晚你先睡我那屋……”
    杨栖梧一把将他的脸推到一边，“你再这样我直接搬走了。”
    “别……你当我没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