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到第三遍的时候顾扬才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早饭是来不及吃了，好在学校离家不远，一路跑着过去或许还不至于迟到。
    刷牙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鼻子上的创可贴掀起一个角，他干脆把它撕下来，捏在手里卷成了一团。鼻梁上的暗红色结痂还是有些明显，但估计几天就能好的差不多了，顾扬把创可贴丢进垃圾桶，对着镜子又最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自己的脸。
    难道自己真的就长得那么可怕？
    他想起昨晚杨栖梧斜眼瞟那摞砖时候的表情，忍不住又噗嗤笑出来。
    然而在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时，他又觉得笑不出来了……
    赶在铃声结束前五秒钟的时候，顾扬冲进了教室，老师还没来，值日生站在讲台上在往黑板一角上写着课程表，他一边调整气息一边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在把书包往书桌里头塞的时候，他听见有人轻轻咳嗽的声音。
    顾扬循声向后望过去，所有人都伏在桌前低头看书，没有人抬头。
    他转身坐好，悉悉索索的声音又一点点响起来。
    高中的学习生活太繁重了，大家唯有通过八卦才能补充活力。
    顾扬翻个白眼，忍不住朝隔壁座位望过去。
    薛姗姗今天好像不太一样，披着头发，还穿了肉色丝袜，她用一只手托着脸，正好也在向他这边看。
    视线相交的时候，她好像很生气的白了顾扬一眼，然后脸就猛地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耳朵根。
    顾扬莫名其妙的吃了一记白眼，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想越过薛姗姗的背后看一眼杨栖梧，谁知道他才偏过头，薛姗姗突然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顾扬不用转头都能感受到全班级几十双眼睛正齐刷刷盯过来，炙热的眼神烤的他额头都快要沁出汗来了。
    “你……”
    “你有病吧？”
    薛姗姗气呼呼甩下这么一句，就从班级跑出去了。
    班里沸腾起来。
    顾扬再也受不了了，他抬手在桌上一拍，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全班人都在仰头看着他，就像鸟巢里头嗷嗷待哺的雏鸟渴望食物一样渴望着八卦。
    顾扬鼓足了劲，“我喜……”
    “顾扬，你跟我出来！”
    杨栖梧在关键时刻打断了他，头也不回的拉着顾扬跑出了教室。
    顾扬一路跟着杨栖梧就这么七拐八拐的跑着，最后在体育馆后面一个特别偏僻的小角落里停了下来，杨栖梧放开他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对方抓的有些发白。
    顾扬一边揉着手腕，一边低声嘟囔着。
    “看不出来你手劲还挺大的。”
    杨栖梧大概平日里也不怎么运动，这会喘的说不出话来，手撑着膝盖一边倒气一边瞪着他，顾扬好心去拍他的背，也被他用手打开。
    “顾扬，你疯了吧？”
    杨栖梧终于喘匀了气，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抬手在顾扬胸口推了一把。
    顾扬稳住脚步，把两手举到胸前，手心朝着杨栖梧。
    “有话好好说，你别推我，我力气比你大多了，回头你再把自己伤了。”
    他说着，忍不住又有点想笑。
    杨栖梧大概被他气着了，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你刚才准备在班里说什么？”
    顾扬把手插进兜里，“说我喜欢的是你，让他们别编排我跟薛姗姗了。”
    “你疯了吧？”
    杨栖梧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认准了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顾扬，你要是喜欢薛姗姗你就光明正大去追，不要搞这些歪门邪道好吗？你这样一点都不男人，而且她会更讨厌你。”
    顾扬嘴角噙着笑，低着头没说话。
    “顾扬，你听见了吗？”
    他又来推他。
    顾扬一把抓住他两只手腕把他拉向自己，然后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两个人的脸近的快要贴在一起了，杨栖梧愣愣看着他，褐色的眼睛里头映出顾扬黑色的轮廓来。
    “我没搞歪门邪道，我也真的不喜欢薛姗姗，你爱信不信。”
    杨栖梧一把挣脱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看他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你有病吧！”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朝教学楼走去，背影都透着一股愤怒。顾扬歪着头目送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起了昨晚他表白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喜欢你。”
    顾扬说完，反倒更想笑了，他努力想把笑憋回去，怕杨栖梧觉得他不严肃，可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成功，反倒成功的笑出了声。
    然而就在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的时候，马路两旁的街灯突然齐刷刷亮了起来，在道路延伸出去的两边拉出两条闪闪发亮的直线来。他们两个刚好就站在一盏路灯正下方，橙黄色的灯光像在抬起头来的杨栖梧眼睛里头点亮了两颗星星，顾扬就定定看着那两颗星，心下忐忑的等待着他的反应。
    杨栖梧仰起脸来，下巴终于从运动服领子里头露了出来，他微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又在片刻之后变成了恼羞成怒的表情。
    “顾扬你有病吧！”
    好学生生气起来的样子，顾扬还是头一次见到，平日里见惯了学校里头小混混咬牙切齿的模样，今天看见杨栖梧这样一张书卷气又出离愤怒的脸，他竟然有些不大适应。
    杨栖梧一把推开他，抬脚便走，耳机线还挂在脖子两边，随着步伐一晃一晃的。顾扬下意识想追，想了想还是作罢，他先前想过对方或许会生气，没准还会揍他一顿，但他没想到杨栖梧会一走了之。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找他慢慢说吧。
    抱着这个想法，顾扬就转过头直接回了家。
    可其实他也万万没想到杨栖梧会以为他是在为了薛姗姗而戏弄自己。
    他怎么会这么想？
    顾扬又忍不住靠到椅背上，第无数次侧过头朝杨栖梧的座位看过去，他正在认真的对照着黑板做笔记，握笔和书写的姿势十分标准，有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根正苗红，形容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男生。
    顾扬把笔的顶端咬在嘴里，把椅子前面两条腿悬空，就那么晃着，边晃边在脑袋里面回想着自己从昨晚到现在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哪里会让杨栖梧产生误会。
    一个小纸团从教室后方被丢过来，刚好砸在顾扬桌面上，顾扬伸手打开，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你跟班草方才出门决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