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封顿了顿手，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他抬头迎上阮欢言琉璃似的眼珠，情绪在悄无声息间渐起波澜：「怎么不一样了？」
    阮欢言嘀咕道：「今天我在后院看见你的时候，总以为你会跟鲍夫人一起揍我，但是事实证明，你没有，这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秦封：「……」
    阮欢言继续嘀咕道：「还有以前上药的时候，你都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拿着药酒就往我脑袋上浇，我都喊疼了你也不停手，但今天你没有，这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哦，不对，今天是我没有喊疼，那这个不算，当我没说。」
    秦封：「……」
    阮欢言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计算下去，张了张嘴，似是还要比对秦封跟以前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然而因为后者实在是听不下去，一番恶狠狠的视线扫来，立马遏制住了阮欢言的话头。
    小孩虽然搞不明白秦封突然生气的原因，但他眼色还算不错，一见秦封板起脸来，立马不再说了。过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你又生气了？」
    秦封没理他，心说自己好歹是一国世子，岂会跟一个痴儿一般见识。然而这副姿态看在阮欢言眼里，却压根儿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肯定生气了。」阮欢言自言自语道，「每次添香姐跟我生气的时候，就是你这个样子，问什么都不回答，就跟哑巴了一样。」
    秦封抽抽眼角，尽可能忽略掉阮欢言拿他跟添香作对比的事实：「我没生气，你不要多想。」
    这话一出，阮欢言的表情更难看了，他皱着眉头，点点秦封的鼻头说：「就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秦封：「……」
    能把他的沉默寡言曲解为独自生闷气的，只怕全天下唯有阮欢言一人了。秦封实在懒得跟他解释，替他上完最后一抹药酒，也便随他去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就当我生气好了。」
    说罢，秦封将药酒收回药箱，又替阮欢言掖好被角，这才辗转离去。然而说是离去，却又没有完全离去，而是从西厢阁转向东厢房，一路循着鲍迎春而去。
    寻夜一直候在西厢阁外，见到秦封过来，立刻纵身跟上：「世子，阮少爷没事吧？」
    「无妨。」秦封向他吩咐道，「同我去趟东厢房，有件事情需要你暗中帮忙。」
    寻夜追问：「什么事情？」
    秦封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阮欢言说秦封生气了，并不为错。因为他的确是迁怒于鲍迎春，恨不得立马杀到东厢房去跟她理论一二。然他仍旧顾及着鲍迎春的身份，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
    于是思量过后，他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不至于得罪鲍迎春，又不至于让她再起针对阮欢言的心思，那便是让寻夜暗中收买几个小厮，悄无声息地引导舆论走向，变他跟阮欢言关系暧昧，为他跟阮欢言称兄道弟，因为可怜他痴痴傻傻的境遇，这才三番五次去往西厢阁探望。
    东厢房里的下人因为苦于鲍迎春的压榨，并不怎么衷心于她，一见寻夜给出的价码完全足以养活他们后半辈子，便纷纷倒戈相向，跟秦封他们站在同一阵营，将虚假消息渐渐散播在了整个府中。
    「哎你们知道吗，前些时日府里谣传秦国世子跟咱们家小少爷的事情，完全就是杜撰。」
    「真的假的？你可别欺负我消息不灵通啊。」
    「我亲眼所见，那还能有假？」
    「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秦国世子跟小少爷共处一室，却连半点亲密举动没有，如若他俩真有猫腻，这也忒不合乎常理了吧。」
    「兴许人家是嫌咱家小少爷年纪太小，还不够格也说不定啊。」
    「寻常人家的孩子十三四岁就算成年，咱家少爷虽说瘦弱，但是按照出生日月来算，今年也已十之有四，不算小了。秦国世子倘若当真对他有意，怎会放着眼前这么一个白白净净的美人无动于衷？要我说，他俩八成只是关系近了一点，并不像府里传言的那样邪乎。」
    「那照你这么说，秦国世子只是把咱们家小少爷当他弟弟一般看待喽？」
    「等秦国世子迎娶了咱家二小姐，小少爷可不就成了他弟弟吗。」
    「说得也是啊。」
    如是，一番流言蜚语又在阮府中流传开来，不管东厢房还是西厢阁，各处丫鬟小厮都津津乐道。同阮欢言关系最好的添香，反倒成了消息闭塞的典型，直到几天过去，她才从一位爱嚼舌根的丫鬟口中得知此事。
    「此话当真？」
    「可不是呢，府里都传遍了，添香姐你居然不知道？」
    添香脑门上面缓缓流过几滴薄汗，心说她天天跟阮欢言打交道，怎么从未听他说过兄弟之情这个说法？更何况上次见他二人在房里搂搂抱抱，根本不像兄弟所为，又何来府里谣传的这一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