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轻已经灌进两瓶大瓶的啤酒了，好像有点儿渐入佳境的感觉，摇摇晃晃地坐到钢琴椅子上，哐当一声响。他没坐稳，椅子翻了个底朝天，人也摔倒在硬邦邦的木地板上。
    “疼死我了……也不弄个地毯在这儿。是想要小爷的命啊？~~~”项羽轻哼哼了几声，叽叽歪歪了一小会儿。想把钢琴椅扶起来，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喂，纯熙，你爸爸以前是红花会的吧？这椅子底下怎么刻了一朵荷花？不过，这样子刻得挺整齐的，看上去有点儿可爱。”
    “是吗？我怎么没见过。”江纯熙够着身子，探过去看的时候，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荷花标志，就是她在墨尔本的那个办假护照的地方，那幢小破楼的外面看到的。不过，不完全一样。有区别，这荷花标志外面包了一层像是十六角星的圈圈。什么意思？怎么可能？
    “哇咔咔……你看我发现什么了？乐谱……一张手抄在旧牛皮纸上的五线谱。还有歌词呢？让我来给你们卖身献艺吧！椅子给我……给我……”项羽轻有点儿醉了，但还不算昏。
    “上面写了《草原牧歌》，这好像是手风琴曲子吧！怎么把谱放在钢琴乐谱这里？”江纯熙问，她曾经学过两年手风琴，可最终因为无法感悟其中的乐趣而终止了。
    “有什么奇怪的……你老爸肯定是望女成凤，希望你试着用钢琴来弹一弹手风琴的曲子。”项羽轻满嘴酒气地说了一句。
    “真是一对奇怪的父女。据说手风琴曲谱和钢琴曲谱不太一样哦！”马寻欢在一旁起哄。
    “没错，右手一样，因为都是键盘。但左手却几乎不一样，手风琴按的贝斯主要用来按和旋，而钢琴则需要标记出和旋的每一个音符。”江纯熙笑了笑。
    “傻了……右手的五线谱一样，就弹右手吧！你这个小蒙古。还真是没有领悟力……”项羽轻笑了起来，他挽起袖子，把牛皮纸抄写的五线谱放在谱架上。然后，大喊了一声：“让我来……”
    “等等，我找一找歌词，我来唱，你来弹。”江纯熙说，“这曲子是有歌词的，是我爸爸很久以前为我单独编的……应该在书架的那本练习曲车尔尼599里面夹着。”
    “好了吗？既然你们一个弹，一个唱，我就来敲鼓吧！”马寻欢乐了，从厨房里拿了一个不锈钢大盆出来，还有大大小小的几只瓷碗，加上一双竹筷子。
    “好吧！准备好了吗？”项羽轻回头看了一眼江纯熙和马寻欢，两人点了点头，项羽轻开始弹过门。
    “吉利乌鲁，哈勃赤秘娅，多尔则葛根，夏尔爱山厄境阿尔密，温博堵坦卜，巴塔赤罕，……”江纯熙唱得津津有味。
    “喂，你唱的什么鬼呀？！你老爸到底会不会写歌呀？歌词完全不押韵，而且，这个歌词我怎么听不懂啊？！！！”作为一个音乐人，项羽轻绝对受不了这种档次的歌曲。
    “难倒唱的是蒙古语？不是说歌曲的名字叫《草原牧歌》吗？”马寻欢帮江纯熙解释。
    “是啊，也许是蒙古语的音译呢？我爸爸编的词，肯定不会错的。”江纯熙有点儿生气，什么狗屁音乐人，他算哪根葱，竟敢品评她死去的老爸写的词。
    “算了，算了，来我们再喝一瓶啤酒。我教你们两人练两招吧！”
    “为什么突然想教……教我们武功……”项羽轻勉强瞪大几乎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你要招我们当小弟吗？”
    “这倒不是。”马寻欢忍不住笑起来。
    “我也要学吗？”江纯熙吃了一惊。
    “当然啦！你以为你比他好啊？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样子，像你们两这样的，我们那里可养不起，吃得多，干得少。干我们这个行当也是要讲究成本效益的…。。”马寻欢拍了拍项羽轻脑袋。
    “啊哈，成本效益……有道理…。。”项羽轻真的醉了，他一下子趴到琴键上，发出一阵刺耳的钢琴声。
    “他睡着了……”江纯熙看着马寻欢说道。
    “哦，让他睡一会儿吧！”马寻欢兴致盎然，“今晚的星空看起来不错，但你这里似乎不太适合观星啊！光污染太多！”
    “你也喜欢观星？”
    “当然，我每天白天收保护费，经常都容易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例如说，人家拖欠费用，或者摩拳擦掌地想要跟我反抗一下之类的烦心事。晚上，我当然得找个乐子啦！”马寻欢神秘地朝着江纯熙笑了笑。
    “找乐子？！不应该是去……”江纯熙说不出来，不过，她脑子里瞬间出现了迪高厅、夜总会之类场景。
    “粗俗！！那种粗俗的地方，是我这样有文化的人会去的吗？我的小弟们喜欢去那种地方，我怎么能跟他们一个level（等级）呢？……”马寻欢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对不起……”
    “算了，算了。我最近花时间在昆明城附近转悠了几圈，发现一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看看吧！你那天狼猎星者90EQ望远镜有点儿差劲。过几天，等我买个能用的。不过，今天就暂时先将就将就吧！至少比肉眼好！”马寻欢说话一副天文专家的样子。
    江纯熙一转身，看到望远镜刚刚拆封，靠在墙角边，果然是收保护费的，眼光如此锐利。
    “去吗？”马寻欢见江纯熙没吭声。
    “好吧。”江纯熙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
    也许，夜观星空总比独自在这里守着一份寂寞和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危险分子要更好。
    马寻欢开了一辆新越野车，里面座位很软很舒服，但有一股令人不愉快的新汽车的皮革味道。
    “那男人是谁？我指的是飞机上的那个男人？”马寻欢眼睛直视车子前方。
    “前前男友。”江纯熙打开侧面的车窗，趁天还没有黑之前，欣赏着城里的热闹风光，漫不经心地回答。
    “前前男友？你甩了他？”马寻欢问。
    “是他跟我提出分手的，大概是遇到了更喜欢的人吧。”江纯熙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天下何处无芳草……”马寻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我看他那天看你的样子，像是想要和你复合吧？！”
    “也许吧！”江纯熙点了点头，刘子牧在菲律宾时，说了那些不干不脆的话，经常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那你怎么打算的呢？”马寻欢像是略微有点儿焦急。
    “没什么打算。”江纯熙心不在焉地拨弄了一下挂在头上的挡光板，在上面的小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不说这个了，我们去石林长湖看星星吧！对了，你打算一直住在昆明吗？”马寻欢问。
    “哦，我不知道。我在这里还有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江纯熙想了想，说。
    “不妥吧？！我听项羽轻说你原来在墨尔本开的会计师事务所关门了。”马寻欢突然说。
    “哦，没有关掉。只是，那些本以为可以同生共死的老朋友再也没有理由一起合作了，甚至连面也不想再见。仅此而已！”江纯熙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一种难以表达的哀伤。
    “你觉得我这车子怎么样？”马寻欢打岔。
    “还不错，就是太新了一点，有股不好闻的味道。”江纯熙直言不讳，想了想又觉得不该那么扫兴，于是问：“你刚买的吗？”
    “当然不是。有个该死的家伙，说好了我今天去收保护费的，竟然把保护费拿去买了这辆新车，我看他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不过，后来他总算是开窍了，说立刻把车子抵给我。所以，我就开回来玩了。”马寻欢满不在乎地说道。
    “哈哈，你不会杀过人吧？！”江纯熙的声音突然变得像蚊子的声音一样细，大概是心里没有底气吧！这种时候，问出了这种问题，如果答案是‘是’的话，应该怎么应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