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已经在天空上飞行了三个小时左右了，看小屏幕上的航线图，好像他们正在菲律宾的上空。穿烟灰色羊绒衫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来，朝着后面的卫生间走来。
    项羽轻没有睡觉，他正在看《金色梦乡》。
    江纯熙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个中年男子，她看他的那一刻，他似乎也在看她。然后，他进了卫生间，锁起门来，没过多久，只听见一阵马桶冲水的声音。
    男子出来的时候，径直朝着他自己的位子走去。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但项羽轻却很紧张，他朝着那中年男子的侧影努努嘴：“我们差点儿把他给忘了，你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出于某种原因吧！”江纯熙漫不经心地打开《精进》，开始了阅读。
    “某种原因？！我觉得你真应该改善一下自己的语文水平了，古文不会读，表达也不简洁，净说没有用的话。到底什么原因呢？”项羽轻的性子一向都有点儿急。
    “不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进步，就请你先忍耐忍耐吧！呵呵……”江纯熙倒是不跟他急。
    “我们回去，你有什么打算？我是说，我们以什么为生呢？前几天，我一怒之下，和我那个没良心的老爸断绝了父子关系。虽然，还有一点儿积蓄，但我估计维持不了三个月了。”项羽轻问。“你会做炊饼吗？不如我们在你家门口摆个炊饼小摊？”
    “不会，怎么了？你想当武大郎啊？我可当不了潘金莲。”江纯熙被项羽轻逗乐了。
    “我怎么会是武大郎？我是武松，武松就不能继承家业，接着卖炊饼吗？”项羽轻叹了口气。
    “如果你是武松，好好的老虎不打，你卖炊饼做什么？浪费材料。”江纯熙笑了。
    “哦，照你这么说，我做什么才物尽其用？”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去教钢琴课，多找几个学生，这样我们就可以衣食无忧了。”江纯熙笑道。
    “你真是当总裁的料，立刻就给我分配了个活计。好，我养你。不过，说好了，你负责提供教学场地。”项羽轻开始谈条件。
    “我的公寓房可以吧！”江纯熙笑。
    “当然可以，我们得先买台钢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连三个月也坚持不了了……”项羽轻顿时感到底气不足。
    “急什么，不是还有我吗？我这几年也不是白干的呀！而且，放心吧！钢琴我有，旧是旧了点儿，也许不合你的心意，但应该算是一架好钢琴吧！不过，我不懂钢琴……”江纯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那我就可以存点私房钱了？”项羽轻眨着眼睛，故作纯真地看着江纯熙。
    “可以。”江纯熙爽快地答应了。
    “我怎么觉着……”项羽轻瘪着嘴突然犹犹豫豫地说。
    “什么？”
    “觉着你像是在旁边指手画脚的老鸨，而我……我就像春楼里尽心尽力出卖色相的花魁……”项羽轻把心里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别这么想，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只是分工不同而已。”江纯熙看着项羽轻，贼贼地笑了笑。“你若是当姑娘，肯定会是个好姑娘，要样貌有样貌，要才艺有才艺，能弹会唱……肯定是我那栋楼里最会掉钱的摇钱树了……”
    “得得得，爽快点儿。如果有土财主来买我，你卖不卖？让不让我赎身？！”项羽轻撒娇。
    “卖，怎么不卖？！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还是换成金银财宝，才不会贬值……”江纯熙流着口水，看着项羽轻说。“你知道吗？就算投资房产的时候，也是同一个道理，租金涨了50块每个月，但房屋价格涨了10W，我也会选择变现的，你自己算去，靠租金升值的部分，我每年只能增加财富600块，但那增值的10W块钱，完全没有办法动用，成了死钱。还不如拿出来，继续投资…。。。”
    “你……你……你这个死丫头，给你一把楼梯，你就要上房揭瓦了？！”项羽轻为了表示自己非常气愤，把头狠狠地扭过去，背对着江纯熙。“我永远也不想再和会计说话了，你们不是人……”
    “喂，当然留住房子，不卖掉，也还会有升值的空间。我没有说一定就要把你卖给土财主啊！”江纯熙安慰项羽轻。
    “是吗？你真的不卖我了吗？可以变现，再投资，也不卖了吗？”项羽轻回过头来问。
    “不卖了。留着下蛋，下出来的蛋再生鸡，鸡又下蛋，蛋又生鸡，如此往复……终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实现财务自由的。”江纯熙一脸做白日梦的样子，还露出那种痴痴的傻笑。
    “……”项羽轻觉得自己无语了，江纯熙的语文考不及格，面对他的时候，口才怎么会这么好啊？！还是说，恰好说到专业对口的话题了？！
    “如果，你参加的比赛成功入选了，你会做什么呢？？”江纯熙岔开话题。
    “努力参加比赛，直到拿到冠军为止。”项羽轻脸上露出一脸向往而又坚定的神情。
    “没错，我有种奇怪的预感，你肯定会成功的。”江纯熙看着项羽轻温和地笑了笑。
    “是靠女人的直觉，预感到的吗？如果是的话，我绝对相信你。女人的直觉通常准得可怕，以前我的一个女同学说我女朋友有一天肯定会离我而去的，我们不是同一类的人，在不了一起，我那时还不相信。”项羽轻苦笑了一阵。“当然，我老妈很久以前也说过，我会变成艺术家之类的话，不过我怀疑她是根据我那时候的发型来判断的。”
    “哈哈，什么样的发型是音乐家的发型？”江纯熙笑着问。
    “再长也不肯剪短，再乱也不肯梳的发型。”项羽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遇到你真好，我就好像被打了一针强心针似的，终于又像个活生生的人了，似乎把装着心里的死灰都倒在巴拉望一望无际的大海里了。真希望我的生命中一直都能有你，真希望我们和别人不一样，不会只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噗……Thewateristoohot!（这水太烫了！）”穿烟灰色羊绒衫的男子站着，他突然把水杯里的热水喷到再前一排座位上的老头子黑油油的头发上，羊绒衫显得极不好意思，赶紧用手去擦老头子黑头发上的水渍，结果，不小心把对方的假发给掀起来了，露出像白色地球仪一样光滑的脑袋来。
    灰色羊绒衫赶紧赔礼道歉：“Sorry，Iamreallysorry。（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
    周围的爆笑声像火山爆发一样，压过了他的尴尬和愧疚。
    “你觉得他真的像个杀手吗？”项羽轻突然问。
    “不太像，杀手有这么笨的吗？”江纯熙看了一眼灰色羊绒衫，那人好像也正好回过头来瞥了她一眼。每一次他们两人目光交织的时候，江纯熙总能感觉到一些无法形容出来的奇怪感觉，可那种感觉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无论怎么伸手去抓，也无法抓住。
    “也许，那么做是为了让我们掉以轻心呢？！”项羽轻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扫视着灰色羊绒衫的侧面，可什么也看不出来。“你累吗？我们轮流睡觉吧！别轻信了眼睛看到的表象，有时候，就算是自己的眼睛也会骗人的。”
    “可是，不是那种感觉……看见那个人，我忽然回想起以前，很久以前，还在国内大学里上本科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学校里有很多深色皮肤的交换生，我们都觉得很新奇，这几年，住在澳大利亚，好像渐渐地看习惯了……这种感觉，应该就像是回到了已经消失的昨天一样……”江纯熙突然说。
    “也许吧！我还是那句话，谨慎小心才是。况且，你的确看到了他跟着追杀我们的黑色奔驰车一起急速调头。虽然，有时候眼睛会骗人，但大多数时候，连眼睛看到的都不相信的话，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相信了。”项羽轻拿起刚才送餐剩下的圆面包，撕开黄油盒子，用塑料一次性餐刀抹了一些黄油，夹在圆面包中间的夹缝里，然后，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谁先睡觉呢？”江纯熙问。
    “你先睡吧！我这《黄金梦乡》正好到精彩的地方，就这么闭上眼睛，我肯定睡不着。”项羽轻回答。“你如果想要听催眠曲的话，我可以给你哼，听一听经我亲自改良过的催眠曲……”
    “嗯！”江纯熙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