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第三个故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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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审只是抱着手中的野兽淡淡的朝医馆中同他人说笑的医生看了一眼,后者便颤颤巍巍的出来迎接。
留着山羊胡的身材干瘦的医生快步走过来时,脸上先是挂上一副僵硬的笑,似乎在考虑着该说些什么讨好眼前的富家少爷。
“李公子,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呀?”
李审的表情急切中稍微有些许的不耐烦,眼前这神情猥琐的医生便立即察觉到了。
“喂,别给我废话,来你这当然是来看病的,难不成爷来你这是来喝酒?”李审皱着眉说道,余光瞟着手里的老虎。
“抱歉,抱歉。”那老头连忙说道,视线才转向他怀中抱着的浑身是血的野兽,几乎当即是一跳脚,失去了任何读书人的沉静气质。他乍一看见到他怀中抱着的老虎,竟惊讶的仿佛连眼珠子也掉落出来了。
李审当即脸上挂上一抹冷笑,似乎有意继续观看着眼前的医者的夸张的表演。
“这…这大大不可啊…这吃人的畜生,万万不能救啊!救活了怎么了得啊。”他朝后退了几步,摆着手推脱的说,眼中满是荒谬的神色。
医馆中其他正在治病的人们,亦是瞪着黑乎乎的眼珠望着眼前的景象,抓药的小童甚至惊的连抓药的动作都出了差错。
“别给我废话,治还是不治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李审说到做到,你要是再敢废话耽误时间,老子让你这个破医馆以后在这个镇上开不下去。”他一边冷笑,一边神色嚣张的说道,言语中并不把眼前自认清廉的老头多看在眼里。
“这…我这医馆怎么能救只吃人的畜生啊!我还要不要名声了啊!您别为难我了成吗?”
“喂,老古板,你哪只眼睛看见它吃人了。就是它吃人了,爷让你救,你就给我专心救着。”他额头上爆出些不耐的青筋,从兜里掏出张银票,啪的一声拍到一边的木桌之上,发出一声巨响。似乎已忍耐到了极限。
他望着怀中睁着双混浊的眼的野兽,似乎在做着最后的隐忍。
“爷…爷…您别生气啊…我救…我救还不成吗?”那老头屈辱的神情才一节一节的败下来,终究是无奈的说道,接宝贝一样接过了李审怀中的野兽。只感到手中的老虎体温低到不寻常,却再也不敢多说了,只怕眼前的祖宗真的发火将他的医馆拆了。
李审则是黑着张脸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像个大爷。
周围的人,全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在心里暗自鄙夷着,从头到尾却连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
艳阳仍旧在头顶高高挂起,身体却仿佛赤裸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的寒冷刺骨,甚至冷到他无意识的发抖。
他的身体趴着,朝前望着眼前的花纹繁琐而复古的屏风,瞳孔失去灵魂般对不上焦虑。
但这对眼珠仍是会令许多人害怕但瑟瑟发抖。
背后的伤口正被随意摆布缝合的,血渍被一双白净的手轻柔的擦干,即使这伤口几乎令他痛到一动不能动,但他仍趴在那里,望着虚空出神。
山羊胡的老头坐在屏风外的椅子上,手上还装模作样的泡上一杯茶,眯着眼睛仿佛正在细细品味。
他心里却在暗自感慨着:还好自己曾收了个对治疗兽类方面颇有研究的弟子,不然今天自己的医馆可能便真的会被外面那个草包少爷给砸了,要知道,外面那位在说出这种大话是一向是说一不二的。
他手中握着李审拍到桌上的银票,原本还有些斯文正气的伪装已被他彻底撕去露出丑恶的内里,内里满是对金钱与权利的深深的渴求。
他咽下一口茶,嘴角的胡子微微也弯起些诡异的弧度。
屏风内,身穿白衣的青年正手持银针,满头大汗的替眼前伤势恶劣的幼小的老虎缝合背后那道蔓延整个身体的狰狞的伤口。他的神情竟有些对这第一次见的老虎的同情,因为若再晚送一些时间,便是在世神医,也无力回天了。
这本是山中王者的野兽,竟沦落成这幅模样。
刚刚他那所谓的师父与那大少爷的言论已被他全部收入耳中,只感到淡淡的荒谬,所以当那老头用着必须的语气朝他说道救活这只老虎后他也只是淡淡点头,没有任何激动或不满的表现。
他的衣服上沾染些血液,手指不时会碰到野兽的皮肉,手指感触到的竟只有冰冷的温度,冰冷到不正常。
只是他的眼中却从始至终对眼前的野兽有一股淡淡的震惊,他想:这小家伙也真是可怕,竟能忍受这样猛烈的皮肉之苦,毕竟有时连自称强大的人也无法在承受这样的剧痛下保持波澜不惊的样子。
一个时辰后,伤口终于缝合完毕了,但他甚至在手术过程之中有些错觉,眼前的这只老虎是不是死了?身体冰冷甚至一动不动。但随后手下正微微颤抖的身体才将这一错觉打破。
直至他走到老虎面前,见到它的那双黄色的眼珠,心里的震惊敢才逐渐加深。这之中,甚至有一些莫名的敬佩。
他微微擦了擦额角的汗,很明显便察觉到老虎不断流血的嘴,不知嘴中伤势如何。
他微微皱眉,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想要将它的嘴巴掰开,并没有作出什么它可能会忽然蹿起的防备。
它伤势惨重,已不可能有力气再作出这样剧烈的动作了。
他维持着轻柔的动作时,却见到这只伤势可怜的野兽忽然将眼珠朝向自己了,这双没有任何情绪的野兽的眼珠当即令他心一跳。
这野兽眼中明明没有任何的感情,没有愤怒,没有痛苦,没有杀意,呆滞到如同任何一只动物一般,却莫名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它的眼神并不会让自己生出多少同情,同身体的惨状天差地别着。
但他最终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望见它口中的伤口后,如同一个寻常的带有善意一般的医者一般,口中低声低咒着将它伤成这幅模样的没有人性的人。
甚至不知为何,直直同身下的野兽对视,眼中没有任何的嫌弃或厌恶,只有一股遗憾与惋惜。
他曾听说,许多生活在深山中的野兽都是通人性的,此刻他竟莫名的这样觉得。
只是野兽已不再看他,昏黄的眼珠中没有任何的景象。
这样的眼神,莫名让他有些熟悉感,仿佛曾在梦中见过,仿佛他曾同这样的眼神对视过千千万万遍,只是这样想着,内心便忽然升起一股压抑。
他沉默着,将荒谬的想法甩开,小心的处理它口中的伤口,却竟莫名的担忧自己是否会将它弄疼。
许久后,他才走出屏风,却半路时忽然转身,见到的只有它眼神冰冷的样子。
他轻微叹气,这股惆怅却在见到眼神坐着的老头的故作深沉的脸时完全的消失了。
两年前他意外的进入这个医馆拜了眼前这人为师,两年间师徒情分却有名无实。所以他心中对这老头,倒并没有什么尊重,反而透过他局外人的眼,瞧见了这老头的贪图名利的性格。
他朝他轻微的点头示意手术完成后便不再多言,只是径直朝外,朝李审的方向走去。
李审眼中的耐心早已被耗个光了,正稍有些烦躁的坐在椅子上。
他同李审说明了状况,并说明了一些注意事项,才见到他眼中的一层被隐藏的极深的担忧被慢慢的减轻了。
“它的伤势并未完全恢复,你可以先将它带回李府中,过两日我会重新为它上药。”他低声语气极为严肃的说道。
李审才说了声可以,注意力却早已被里室的老虎吸引,掐了烟便朝里走了。
迎面撞上了那老头,无视了他谄媚的神色便朝里走。
那为莫梁诊治的男人对这老头亦是这幅不轻不重的表现,只见到李审脚步稍慢的抱着怀中的幼小的野兽,动作稍有些笨拙,却并不会伤到它。
他稍微叹气,望向他怀中,见到的却始终只有野兽冷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