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睁开眼睛了，而不是他活过来了。
    眼中的世界一如既往，头顶的天空带着些朦胧的阴沉，同他的眼睛一样。
    云同天空混淆在一起，肉眼已无法轻易的分辨。
    即使是睁开眼睛，他也没有以太积极的姿态面对整个世界，仿佛忽然昏迷或是迷失在内心的黑暗之中并不是什么能停留在他脑中的事情。
    透过树叶缝隙，望向眼前这个狭小的世界，内心寂静到可怕。
    纵使此刻的他饥饿到仿佛腹部紧贴，干渴到似乎多说一句话喉咙便能冒火，但他仍是那副冷漠的模样，仿佛这些折磨他的东西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终于，那些从始至终从未停下过的声音才有些传达到他耳中，那是欲望被满足的呻吟，以及心中的野兽被解放的寻常不过的声音。
    他没有将视线转向声音源头，毫无在乎的一动不动。对他人毫不在意，更是对自己没有保障的生命毫不在乎。
    睁开沉寂很久的双眼，平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很久，甚至有虫子顺着手指爬上脸颊，带来瘙痒的感觉。
    他感到身旁有个人站起来，沉默的走到他身边，遮挡住他眼前并不明亮的光。
    他看不清这人的脸，也没有什么想看清的意图。只是被人盯着的感觉并不怎么好，他微微偏头，终于改变一直了不变的姿势，他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饥饿与乏力共同侵袭而来，他反倒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爬起来。明明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却反倒像是个将死的猎物在垂死挣扎。
    不知是谁忽然发出一声嗤笑声，仿佛是在嘲笑眼前这个垂死又弱小的少年。
    他没有哭，没有笑，也没有自嘲自贬。
    他活着时大概永远只是这样一个状态，表情冷漠的行走在世间，不论是将死还是新生，即使背后有多少伤口在汩汩着流血。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眼中也从没有什么无聊的泪水。
    那男人望着他的苍白的脸，亦是冷漠着望着他，如果忽略他微微颤抖着别在身后的手。
    他最终还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坐起来了，是的，坐。他的身体虚弱到仿佛风一吹便像张脆弱的白纸一般破解，但他还是面无表情的爬起来了，背后没有倚靠物，便好似海中浮萍一般摇摇晃晃。
    这有些滑稽的场面立即让许多穿上裤子的士兵仰天大笑，双眼中含有的讥讽足以能将一个内心脆弱的人瞬间淹没。
    天越来越亮，将这些人的表情衬托的更加清晰，越来越多的人心满意足的提起裤子，只余留一些还未尽兴的人光着屁股趴在早已昏迷的女人的肉体上。
    这场对于他人来说的几十个男人的狂欢，却是建立在欺凌并伤害一个弱小的女人的基础上。
    他没有管越来越张狂的笑声，直至有个军装穿的乱七八糟的士兵走到他背后不知要干什么。
    而那最先靠近他的男人盯了他许久，也不再看他，又慢慢走到一边靠着树一根一根的抽烟。
    他能轻易感受的危险，却仍是没有想动的欲望，头稍微抬起竟见到前方草丛中赤裸着身体的士兵与黑白分明的皮肤色差。
    他没有看这场景，视线只停留了一秒便转移开来。
    那走到他背后的士兵在众多人看热闹的注目礼下，微微邪笑，像是餍足的野兽忽然想干些什么事发泄因饱腹而产生的百无聊赖。士兵眼中的血丝，便好像是由他毕生罪恶一天一天缠绕的。
    “这家伙真是个废物，和他同行的女人是个工具，这废物呢？连成为我们的玩具的资格都没有。哈哈哈哈。”
    “喂，你这家伙，太混蛋了吧！哈哈哈哈，不过你好像没说错啊。”
    邪笑的士兵忽然飞起一脚踹上眼前少年消瘦的背，笑着看着脚下这个弱小的少年以一个飞快的速度狼狈的从他眼前翻滚到远处。
    少年的表情他人并不能看清，只能见到他有些艰难的动了动身子，瘦到手背青筋凸出的手却死死的插入泥土之中。
    他将头缓慢的抬起来，额头又流下了些鲜红的血，他的视线却只能见到他人穿着绿色军装的下半身。
    他听到那些士兵在用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交谈，语气极为亢奋。他的表情没有变，仍是一副冷漠并毫不在意，不论流血的是他还是别人。
    不论因为能力的弱小或是身体的缺陷所感到的无力，也无法使他早已覆盖在他心上的薄冰被打碎，它只能累计着，越来越厚，越来越厚。
    无力翻动身体，身体上意外产生的伤口，无疑在同这些人一般嘲讽伤害着他。
    他没有因自己此刻的弱小痛苦流泪，反倒比先前的任意一刻都要寂静。
    大概他人看来，他的确只是个寡言少语虚弱又无能的废物，此刻的他也并不否认，他只是忽然没有什么力气站起来。
    有人走到他身边，狂乱的踢打着他的身体，脸部，甚至是早已伤口腐烂的左腿，一边发出舒缓压力般的轻松至极的笑声。
    “唉，这家伙的背太硬了，打的我的手都疼了。”
    抱怨声。
    “哈哈哈哈，你这个娘娘腔，是你的拳头太软了吧，看我的。”
    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们这群傻叉，用石头不就行了。”
    皮肉被打穿的声音。
    “靠，这废物怎么不发出声音，玩着一点都不爽。”
    。。。
    他的双眼因为滴落的血液而通红，仿佛这本来就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痛楚值已到达一个巅峰，能轻易将常人逼疯，他却从始至终嘴中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