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第四个故事(番外)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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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前。
    这间狭小而又廉价的出租屋中被一个女人尖锐的哭喊声所充斥,她就像是只狂风暴雨中找不到依托的单薄的小船一般,像已竭尽全身气力的趴在低矮的床边,一边抽噎一边泪眼朦胧。
    年幼的白越手里抱着一只瘦弱的猫,双目失神的望着床上这个已失去生息的男人,已悲伤到无法组织自己好自己的面目表情。
    他并没有哭,却一眼便能让他人感受到他的悲伤。
    他的母亲忽然回过头来望着他,望着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情绪激昂的骂道,几乎已声嘶力竭了:“你爸都已经死了!你还抱着手里这只畜生干嘛?!”
    白越没有说话,只是手里的猫仿佛也感受到这不寻常的气氛,踩着他的肩膀轻轻跳到地板上不知朝哪里去了。
    他的手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十三岁的孩子踉踉跄跄走到尚且温热的尸体前,眼眶中涌出大量的悲伤与无助。
    他的母亲一边哭一边泄气一般将他推倒在地上,随即一直的踢打,“畜生!畜生!你这个畜生!如果…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啊…”
    他的后脑勺恨恨撞在了地板上,随即便只是顺势无力望着头顶。
    眼泪倒流进眼眶的滋味不是很好受。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爱酗酒又爱鬼混,从不曾管过他,只有责备他时才会记起她十三年前曾经生下来这样一个人。只有他的爸爸会对他好,可现在,这个唯一会对他好的人也走了。
    他是去天堂还是去地狱了?
    一切都怪自己,白越望着头顶的虚无想道。
    如果那时候自己压抑住内心的愤懑,一切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他在学校闹事打人后离家出走,他的父亲在寻找途中他时被人打晕,醒来时身上已被挖出一个血洞了。
    他被老师找回家后,见到的只有一个气息只进不出的半死的男人了。
    短短五天之内。
    他的母亲在他爸爸死后,便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甚至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各种各样的人厮混,一年以来没有给过他一分钱。越来越爱喝酒,喝了酒便喜欢打他。
    他不会傻到让一个发酒疯的婊子平白无故欺负他,只是有一天他回家时忽然见到她将自己的猫摔死了。
    他的猫在他还是个婴儿时便一直陪伴他了,是他的爸爸送给他的,只是现在年纪大了,不怎么爱动了。
    他没有动那个躺着地上发酒疯的女人一根毫毛,也没有再看她一眼,背着他破烂的书包,抱着猫的尸体离开了这个像垃圾堆一样的屋子。
    十三岁的白越开始四处流浪,想尽一切方法活下来,最痛苦时脑海只有一幅画面,他的爸爸对他笑时的模样。淡淡的,却无时不在诉说他爱自己。
    他面无表情的想,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偷取父亲器官的畜生得到报应。
    可书中所描述的那些光明与幸运全都是用来骗一些对生活怀美好希望的白痴的。
    最艰难时他曾连一连几天米粒未进。
    还真是嘲讽,后来反而是个他口中的畜生将他救活的,那是个没有人情味的人贩子,不贩卖人体器官,只是游走在全国各地干一些拐卖小孩的勾当。
    替他做事的大多是一些年龄相仿的小孩,男孩有女孩也有,有些断了腿,有些聋了耳朵,还有些瞎了眼。
    大概因他是中年男人的得力助手,是他最忠实的狗,他倒是身体各部位都还算健康,只是身上常年有被殴打而产生的凄惨伤口。
    这样过了五年,组织规模越来越大,领头人也开始涉及了更多领域方面的犯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加入这个犯罪组织的人也越来越多。
    直至有一天中年男人因利益冲突被同行送进了监狱,而他则换了一个人效忠。
    那自然有他的一份子,几年前他便已暗自联系警方谨慎的传达一些有关于人贩子的信息。
    只是警局中自然也有黑暗的一份子,但白越的双商非常人能所及,谨慎小心到更甚那些警察。
    他的新领头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一个真正没有人的味道的魔鬼。从不曾笑,也没有名字,寡言少语,即使是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死去也能够无动于衷。
    白越想,这大概是一个很难战胜的敌人。不过,那又怎样呢。
    他跟随这男人近五年,也没有见到他的一丝缺点,唯一一个缺点大概就是这男人没有对金钱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的欲望,只凭借冷酷的本能做事。
    他没有目的,就好像一个真正来自地狱不知人情的恶魔,这大概便是他的一个致命缺点。
    五年间他已开始在这个犯罪组织没极其小心的穿插一些来自警方的人员,有一个最为厉害,甚至凭借自身能力在组织中有了些威名。
    多年以来已在慢慢尝试将这个组织连根拔起。
    只是随着时间,他内心日渐牢固的便只有一点恨意以及因为自己丧失人性的现状而日渐扭曲的内心。
    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正邪善恶,他所做的并不是为了警方口中的正义以及为了什么维护社会治安,他也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他只是为了内心的私欲。
    只是他深夜里不时会想起他的爸爸以及最初那只陪伴了自己十年的黑猫,随即便找一些替代品,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有时是猫狗,有时则是玩具。
    但毫无疑问,他的性格确实已因这一些而有些扭曲了。不是因为迷失欲望,只是因为认清人性。
    直到有一天,他在长桌上见到了一只性格死气沉沉的幼猫,只一眼他便被它吸引了,为此连自己的新宠也可以不要。
    与其说是吸引,倒不如说他只是陷入了魔怔的回忆中,看着这只幼猫冰蓝色的眼珠黑色的皮毛他只想到了那只被那个女人摔死的黑猫。
    这只猫是那个男人的新宠,真是不可思议。
    第二次见到猫时,它还是那一副冷漠的模样,他才发觉这是一只悲惨而又可爱的猫,不觉间他竟重新生出了一些逗弄猫的欲望。
    他曾买过一两只同他记忆中的那只瘦弱的黑猫相差无几的猫,黑色皮毛,棕色瞳孔,四肢健全,叫声软绵绵的,可从未出现过什么能占据这个地位的猫。
    反倒是这只四肢残废的猫,体型瘦小也不爱叫,身上还都是丑陋的疤,但他好像就这么喜欢上这一只可爱的小宠物了。
    真是世事难料啊,他想。
    他会同那男人一样带一些吃的玩的给这猫,只是这猫从头到尾都冷漠极了,大概是因为被虐待的缘故。
    他想,总有一天他要把那个虐待他的猫的人弄死。
    同警方彻底铲除这个组织的布局已有了最佳施行时间,他只是忽然觉得铲除这个终年毫无表情的男人有些无趣。
    成功了,那又如何,白越只是觉得那人甚至是他养的猫对此都不会有什么感想。
    只是他身边那个长得挺好看的警察总是无时不在废话,就连上了他的床被他压在身下也习惯讲一些有的没的的废话。
    最先的恨意早已经时间消磨而所剩无几,这次几乎出动了近千个警察,阵仗搞得很大,他们带着几百个警察从第十几层开始搜到最后一层,以多敌少自然没什么人反抗成功。
    最后发现那男人时他竟又在替他的猫准备什么东西,见到眼前的警察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白越却笑不出来。
    那个卧底警察心急的击中了男人起码三枪,他才制止,但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被枪打到后叫都没有叫一声,仿佛中枪的人不是他。
    男人只是慢慢走进一个房间,腹部的血流了满地。
    白越亲眼看着他抱着他的猫后掐死了它后也倒下,只觉得内心喷涌出什么情绪。
    他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快感。
    看着眼前警察的轻松的笑容,他忽然笑了。
    …
    自此以后他便断了和警方的联系,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又开始重操旧业。
    只是有时深夜会做梦,梦到自己长久凝视着什么东西,那是个外观可怖的黑影。
    他的爸爸在梦中问他:“孩子,你在看什么呢?”
    他说:“没什么,我在看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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