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间，莫梁的这副躯体俨然已从一个八岁幼童成长为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即使他根本和少年这两个字不搭边。
    人们眼中的少年会是怎样？年轻，张扬，有活力。这些他全都没有，从前他空有一副少年稚嫩的躯体，内心却早已被黑暗腐朽的面目全非。现在的他看起来却如同这个地下组织的所有成员一样，没有一颗正常的心，也没有常人应该有的欲望。
    多年的厮杀已让警惕成莫梁的一种本能，他几乎是靴子踏上地面的第一步，便感觉方圆几里内有股陌生的气息。他的脚步很轻，足以看出他经多年刻苦训练已拥有高强的武艺。
    他推开自己漆黑的住所，一身黑衣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几乎没有裸露在空气之中的皮肤，只能让他人见到他藏在面具后的一双漆黑狭长的双眼，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仿佛一樽雕像。
    他的住所里常年黑暗，休息时为了不使自己放松警惕，他甚至苛刻的只让自己睡在房梁之上。
    他几乎一跨进房中，极其敏感的鼻子便在空气中嗅出一股他厌恶的味道。他却不同以往了，眼神中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经过多年的训练，他已练出一种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
    他见到地上被捆绑着个女人，浑身赤裸，肤白貌美，身材反而被紧束着的绳子勾勒的很好。他当即抽出随身携带的利剑，剑锋对准了女人纤细的脖子。
    那浑身赤裸的女人竟无一点羞愧之心，倒像是不将他的剑放在眼里，反而将红唇舔的啧啧有声，还将白皙的大腿张开将私密处暴露，身体摆出极为羞耻热辣的姿势。似乎天真的想要诱惑他。
    莫梁眼神没有变，只是将剑又刺进她脖子几厘米，血液当即就从她脖子里渗透了出来。
    “不…你不能杀我…要了我，这是你成人试炼的第一个环节…如果你不完成，以你的实力…你就会立即被组织抹杀掉。”那女人感到脖子尖锐的刺痛，脸当即就煞白一片，她才有些慌张起来了，勉强保持镇定的说道。
    莫梁不再看她，只是将视线转向屋顶上两片瓦砾间的缝隙。
    趴在屋顶上的人眼神稍微起伏，屋顶上当即传来一阵轻微异动。
    随即他轻轻一剑就将表情还带着丝妩媚的女人的头颅砍下了，血液顿时喷射的很厉害。莫梁见到女人没有头颅的裸体，生出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许久才制止住。
    他神色不变，无视一地的血腥，飞身而上，半倚着房梁，说道：“滚。”
    他的嗓音因长久不说话，沙哑而带有一丝杂质，已经完全听不出是个少年的声音了。
    趴在屋顶上的黑衣人听力极佳，他已完成自己的任务，便毫无声息的退去了。
    莫梁面对着满室的孤寂，浑身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他的眼神制止不住浮现一张又一张他痛恨的脸孔，随后他便随同着黑暗缓缓入睡。
    那些人一如既往的将莫梁的梦搅得天翻地覆。
    他感到胸口一股窒息般的沉重感，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他的胸口，那些巨石甚至想将他的胸口压碎，细碎石头被压入血肉之中。恍惚间他又听见女人张狂放浪的笑声。
    莫梁带着满额头冷汗惊醒时，屋内仍是黑暗一片，同入睡时一样。他才发觉，他又是满口猩咸血液。
    是他的旧伤又犯了。
    他并未让疼痛影响他的情绪，只是从房梁飞身而下，随即面无表情的迅速出剑朝一个角落击去。
    那角落之中不知何时竟隐匿着个身形诡异的黑衣人，他利落的反击，几击之下便挡住了莫梁的剑，武功极为高超的样子。他不知进入房间多久了，只是习惯性的隐匿自己的身影。
    “我来传达主人的命令。”黑衣人冷淡说道。
    剑与剑相碰撞时的余波令莫梁的伤口又是一阵猛烈剧痛，他握剑的手却没有颤抖，只是在空中划了一个利索的弧度，收了剑。
    这十年间几乎每日都有人在给他洗脑，要忠于这个组织的最高领导人。只是洗脑的人并没有成功将他内心对主人敬畏传达给莫梁。
    莫梁为什么要继续待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忍受非人的折磨。他能力不够。何况，他只是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这个陌生的人世里他应该或者能做什么。他漠视这个使他存在的世界。
    他仍是被那种迷茫驱赶着。
    “十天内向主人交上十二个至亲之人或儿童的头颅，任务便已完成。”黑衣人继续说道。
    每个杀手成年时都会有这样一个试炼，为的就是确保经受训练的杀手真正的冷血，六亲不认，无论是对女人对孩子或是对待至亲之人。不论过程如何，固定时间内，失败便会被抹杀，成功便将真正被组织认可。
    黑衣人完成传达就打算离开了。
    忽然，他却感受到一股逼人的杀气。他想要躲闪，下一秒一把明晃晃的剑却径直刺入他胸膛。黑衣人一双眼睛才染上丝不可置信，但随即，那把剑便穿透他胸膛。黑衣人口吐大量的鲜血，几秒内就停止了呼吸。
    莫梁才收了剑。
    …
    当莫梁第一次踏出困住他近十年的这一片黑暗，他却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他仿佛已成为了一片黑暗。
    他从呆了十多年的地底走出时，竟发现周围的环境竟那样熟悉。这俨然就是当年拐卖他的中年男人停下牛车的那块地方。但他已没有心思去感叹什么世事无常了。
    微风吹拂而过的速度甚至比不上他施展的轻功。他脑中仍有一条十多年都不曾忘却的路，是那辆破旧牛车一蹄一蹄踏出来的，是他多日不睡一笔一划刻在脑子里的，是他带着浑身伤痛与满腹饥饿深深记住的。
    他一路施展轻功，身影轻盈到似一阵黑色旋风。普通人见了，会感叹一声天气奇异。练武之人见了，也只能感叹一声，高手啊。
    莫梁眼角余光从一片一片枯黄化为盎然绿意，但他几乎连一点停留的欲望都消失了。
    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回到这个他来到这个世界时最先睁开眼睛的地方，短短十年的时间，一切都已天翻地覆了。包括他，还有这个地方。
    莫梁站在围绕这间小屋的篱笆旁时，忽然闻到一股他很久都未闻到的味道。当他还未来到这个世界时，那年他只有14岁，他曾沉默的站在一家生意火热的小餐馆外，鼻尖就是这股饭菜的味道。
    莫梁闭上自己的双眼，随即便迅速睁开。
    他几乎是瞬间便察觉了个满脸泪水的老妇人在望着自己，同十年前记忆中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她周边还围绕着几个长得虽有些瘦弱却精神极好的孩童。
    “三儿…三儿…是你吗？”那老妇人同多年前一样佝偻而又消瘦，整张脸上都是泪水。
    “娘…你怎么又胡言乱语了…三弟十年前就走丢了啊！”那屋内走出了个矮小的男人，身形猥琐，有些无奈地看着老妇人说道。
    老妇人不说话，只是继续流着泪，一边直勾勾地朝莫梁的方向盯着。
    那身形矮小的男人见状也转头朝向莫梁，却在见到个打扮诡异的黑衣人明显吓了一哆嗦，他道：“不…不好意思…这位朋友…我娘她神智不清已经有十多年了…”
    他见莫梁不说话，内心却更加染上惊慌，他掩饰的笑笑。随即忙催促几个孩子进屋吃饭，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凶悍。
    莫梁数了数屋外的大人带小孩五个人，仍不说话，只是一个利落翻身。随即瞬息之内便将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给杀掉了。
    那老妇人一双乌黑的眼珠死后瞪的突兀。
    随即，眼球掉落在原地形成一个美妙的弧度。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惊走了停留在树上的鸟雀。
    “救命啊！！！杀人了！！！”屋内走出的女人发出一声几乎能震碎人耳膜的叫声。脸上是无尽惊恐。
    但下一秒，她却永远不能发出什么声音了。
    莫梁将屋内的三人也给杀完时，打算用一个黑布将这九个人头包住。
    他忽然听见道极为雄厚的声音。
    “你这个畜生…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杀害了一家老弱妇孺！！！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一个面留黑须的大汉朝他叫道，他见到莫梁身旁九个人头与一地鲜血，一时之间竟整张脸都气到发红了，身体因愤怒不住颤抖。
    莫梁回过头，一双冰冷麻木的双眼直生生望着那大汉。
    那大汉见到他这幅无情的模样，顿时提着随身携带的刀想朝莫梁攻来。他听见个女人的求救声，孤身赶来时却见到这副血腥的场景。只可惜他空有一身正气，武功却连莫梁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三个回合没到就败了。
    莫梁将十个人头装在黑布袋中，鲜红的血似乎要汇成一条血红的河。
    他没有停留，途经一户人家时见到空地上两个正在嬉闹的小孩，他停留了几秒钟。
    …
    一位面色发黄的妇女走出厨房时，刚想让自己两个孩子吃饭，下一秒却整个人不自知的跌坐在地上。许久，才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哭喊声。
    “我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