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废,请勿点 第十一章、钱塘行 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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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府里竟是没得几个人。”陆不眠嘟囔着,用火折子引燃了手中的束干草,四周巡视了番,见柴房门侧的墙角堆放了几小捆柴禾,便走近丢了进去。
火势借着夜风,迅速蔓延上屋顶,连着隔壁的廊子一并都燃烧了起来。
一股黑烟袭进卧房,张童猝不及防,被呛得猛咳了好几下。
“老徐叔,是不是哪里着火了?”
邻屋的老徐头没有回应他。
“老徐叔!”
张童又大吼了声,惊慌失措跳下床榻,鞋也顾不上穿,匆匆便奔出了门外。浓郁的腥味激得他直犯恶心,张童下意识捏住鼻子,冲庭院中的身影跑了过去。
“老徐叔,你…”
意识到那短发的男子并不是老徐头,张童微怔。又看他手中的长刀,血珠正顺着刀尖滴落在地上。沾了血的刀刃,映了火光,红的极刺目。
张童心惊胆颤,握着桃酥饼的手也不住的发抖。怯畏后退了几小步,转身朝院外跑了去。
……
男人玩弄了番手中的箭后,将它搭上了弓。拉满弦瞄准少年旁侧不远处的靶子,一松手,箭正射中靶心。
“百里家的小鬼,你不是很能跑吗?”他从箭筒里又取出支箭来,重新搭上弓,箭头指向少年的胸口,饶有兴致道,“你若能跑得赢我的这支箭,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少年恶狠狠瞪了他眼,转身拼了命的往前跑出去。
……
百里巍然目光追随着张童的身影,喃喃道,“倘若能跑得赢,便放你条生路…”
遽然,喉咙的剧痛迫使张童停下了脚步,他双眼圆瞪,面容惊恐,不可思议。伸手空抓了两把脱飞出去的桃酥饼,重重仰躺在了廊道中。
……
男人的箭从身后刺穿了少年的右肩。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直奔出了百里镖局的大门。
……
“千蝴司角字桂铮,复命!”
百里巍然呆愣了许久,缓缓才回过神来。再看了眼张童,深吸了口气,掏出衣襟里的方巾,包裹住刀刃,用力抹去了血迹。
不多时,易舞和陆不眠也一前一后自屋顶跃进了庭院。
“千蝴司徵字易舞,复命!”
“羽字陆不眠,复命!”
巍然目光一一扫视过三人,嘴微张了张,却又不知要说什么。顿了顿,无言问道,“商字呢?可有人见到肃晨?”
“不曾见到。”陆不眠疑惑摇了摇头,道,“肃晨哥行踪不定,做事又向来不与我等商量。”
“说不定他早就在城外等着我们了。”易舞接话,补充道。
“你们先撤退,我再查看查看魏府。”
“火势凶猛,巍然哥你自己小心。”
“嗯。”
待那三人消失了身影。巍然将刀插入竹鞘,走近张童,捡起掉落地上的小半块桃酥饼,手指轻轻拂去表面的泥土,放进了他的手心。扶着张童靠在廊柱旁坐定,巍然亦坐下身子,抬手蒙在张童额前,缓缓滑下,替他闭合了眼睛。
盯着怀中的长刀,巍然思绪复杂。
“这把萧啊,是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巍然抚摸着鞘壁,道,“那一年我十二岁。父亲接下了桩单子,要护送一批黑瓷器去往安西。东家阔绰,出手就是一千两,并允诺,待事成之后再付一千两酬谢。父亲见货物贵重,愈加谨慎小心,近乎带走了镖局近乎大半的镖师。”
“走镖辛苦,路途遥远,难免会遇上山匪抢劫。父亲的人伤亡过半,才从那伙莽夫手中抢夺回货物。继续行路,天气恶劣。狂风暴雨,随说随到。山路坍塌,泥石滚滚。父亲拼了命的想要护住货物,却无意中发现满车的密封木箱里,装的不是瓷器,竟都是些碎砾石。”
“父亲满腹疑惑,即刻返回福州。本想向东家询问个清楚,哪知却被诬陷说他私吞了瓷器。东家将父亲告上官府,那昏官根本不容父亲辩解,仅凭一家之辞就草草结了案。责令百里镖局赔偿东家三倍共计六千两的银子。父亲不服,拒赔偿,那昏官又让衙役把父亲杖打了一百。父亲已是年过半百之人,哪里能受得住这等折磨。最后还是大哥背他回到家里去的。”
“东家见我们实在拿不出银子,便逼父亲交出百里镖局。父亲执意不肯,他便又四处败坏镖局的名声,迫使镖局再无生意可接。挣不到钱,东家隔三差五的上门讨债,镖师们也不辞而别。父亲无计可施,郁郁而终。”
“家徒四壁,捉襟见肘。过了半个多月缺衣少食的日子,母亲再也拿不出一粒米来,只得违背了父亲的遗愿,将百里镖局以三千两抵押给了东家。而剩下的银子,则由大哥和我走镖偿还。”
“途中虽诸多危险,好在每回都能逢凶化吉。这样过了几个月较为安稳的日子。一次我与大哥送货回来,母亲不知何时竟患了重病,卧床不起。家中的银子都被拿去还了债,父亲的故交也不愿再借钱给我们。大哥迫不得已,只好去哀求东家。东家许诺,只要他肯走一趟镖,就会借给他一大笔钱。大哥不假思索接了。”
“大哥连夜出城护送货物,此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而东家答应的银子也不了了之。
“大哥离开福州的当晚,我们住的茅草屋突然起了火。我来不及多想,抓过竹萧夺门而出。直到累的迈不开腿,瘫跪在地上,才意识到只顾着自己逃命,竟将母亲留在了屋里。待我再返身回去时,”巍然悲凉笑道,“就像现在这样,火光冲天,已然吞噬了整個房子。”
“东家和他手下看到我狼狈落魄的模样,放声大笑。他对我说,倘若我能跑得过他的箭,他就放我一条生路。那晚我拼了命的跑出百里镖局,因为我听到管家对他说,斩草要除根,绝不能轻易放过我。”
“可惜陈莽老贼不听劝,射偏了那一箭,才使得我保全一命,”巍然仰头枕上廊柱,侧目看着熊熊火焰,道,“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报答他的吗?”
他自答道,“我用这把刀杀了陈莽,杀尽他手下一百多人,还有那个拿了他银子的昏官。是夜,官府血流成河,百里镖局火光冲天。我保不住的家业,也不能让他人捡了便宜。”
“若不赶尽杀绝,定后患无穷。”百里巍然手指抚摸了下竹萧上两道划痕,苦笑道“兴许桂铮这麽做,也是无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