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五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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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果然就是阿辰,温玉怀想起风筵昔日谈起兄弟的自豪,那眉头却是渐渐拧成麻花了,阿辰不会是来替风筵寻仇的吧?!
    届时,温玉怀已经穿过衙堂,前边就是苏冷清的署房,跟着一条黑影掠来,眨眼间翻入窗户。
    情况不容迟疑,对方是练家子,温玉怀赶紧叫来捕头,拿弓弩的拿弓弩,拿长钩的拿长钩,悄悄包围苏冷清的署房。
    等一切布置妥当了,在两名弓弩手掩护下,温玉怀小心翼翼上前,还没等他把耳朵贴上门偷听动静,那门咣当一下拉开,自己似被吸进山洞,眨眼落进对方手头!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阻挡住射来的弩箭,温玉怀此刻被人揪着,倒是能够明目张胆贴近他。
    段辰长得剑眉星目,线条硬朗身材修长,敞襟露出结实胸口,看得那温玉怀脸颊发烫,被擒捉不觉害怕,反而一个劲贴上去,就差没钻到他怀里。
    直到看见对方疑惑表情,温玉怀才察觉自己失态,难为情地转过视线,这次发觉苏冷清伏在桌上,颈项边流出一滩血,喊了不应似已遇害。
    这下子温玉怀惊呆了,目瞪口呆望着对方,懵呆眼神难以置信。
    风筵口中的阿辰,应该是个好人;在墓前见到他,也以为是好人;哪想这般凶残,抬手取人性命。
    “他又不是潘金莲,不曾许诺风兄什么,就算后来狠心一些,也是怕风兄越陷越深。人家根本不好此道,又如何能勉强得来?!”
    “五十两虽是催命银,但苏冷清出于好意,前百名进士赐银百两,扣除盘缠和赠我的廿两,他统共就剩六、七十两,一口气又拿出五十两,可见……”
    事情发生太过突兀,温玉怀惊得一片空白,心里想啥嘴上讲啥,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讲着讲着那眼泪就下来了。
    他伤心,一来是为苏冷清,二来是为他自己,为啥总是看错人?!
    对方已经松开了手,静静等他把话说完,冷峻道:“可见他当日是有多想摆脱风筵,也怨不得会有如今的下场!”
    温玉怀伤心道:“说得什么浑话?他心里不愿意,难不成还得强买强卖,非要他跟了你的兄弟?!”
    阿辰打开包袱,翻找里边东西,冷峻道:“有本事,就别跟!”
    温玉怀垂泪道:“所以你就杀人?!”
    阿辰挑眉道:“你哪只眼看到我杀人,又哪只眼看到他死了?”
    温玉怀再次懵神,抹泪欣喜道:“没死?”
    说起来这事真冤枉,跟风筵分手之后,阿辰就去了塞外,凭着手臂上的烙印,还真打听到自己身世,竟跟边陲的镇西王府有关。
    当初是想知道爹娘是谁,便进了那座镇西王府。谁知一入豪门深似海,饶他这般灵敏之人,也花九牛二虎之力,足足耗费六年光阴,才与镇西王府一刀两断。
    摆脱王府的纠缠之后,阿辰先去白桦林祭拜宁知远,随后又去合阳沂家庄,没看到冯大和三个小徒弟,却看到俩个不该存活于世的人。
    在世人的眼中,文暮晗病死在三年前的大喜前夜,福王也是因病去年开春病疫,但镇西王府对京城动静十分清楚,密报上说福王是死在圣上登基不久,下手之人便是当时任侍郎的文暮晗。
    如今他们俩个,一个化身泰子,一个化身文三,在沂家庄开家饼店,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小日子过得让人惊掉下巴。
    阿辰自认为在镇西王府待过,世上再无能让他惊奇之事,哪知一山还有一山高,真真应了那句高手在民间!
    从泰子口中得知风筵在姑苏的落脚地,路过吴江又听闻苏知府的青天名号,那一刻就听闻苏冷清未带风筵赴任,随行者乃是一名叫**的江南名妓。
    如今,**已经嫁给吴江县的何老板,苏冷清以兄长之礼送了百两纹银,陪嫁侍女便是何老板送的那位女伶。
    阿辰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苏冷清是想弥补当年在山城,未能解救邻家之女**的遗憾。
    等见过吴江那位**,阿辰听说了命案之事,也听闻苏冷清雷霆手段,近年来得罪不少人,曾有人扬言要杀他。
    阿辰前日就到姑苏城,落脚柳林老屋两晚,温玉怀见他拿着包袱,是因他完事后正想走人!
    他已经找过老捕快,弄清案件来龙去脉,也没觉苏冷清做错了,之所以来找苏冷清,是受了白桦林酒铺老板的请托。
    风筵的尸体还没找到,苏冷清觉得他若在世,定会回去祭奠舅父。
    祭奠亲人少不了酒,跟阿辰更少不了酒,于是每年清明前都派出衙役,到白桦林酒铺盘问老板,烦得老板年年清明离家躲避。
    这会子老板见到阿辰,便央他跟苏冷清讨情,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抓不到风筵就拿他撒气,这算哪门子事呀?!
    阿辰料到会吃闭门羹,苏冷清就这坏脾气,哪天要是出门相迎,那才叫世道变了呢!
    等在署房找到苏冷清,阿辰还没来得及说事,就见苏冷清莫名冷笑,甩下一句你来迟了,你家少爷三年前就死了!
    阿辰皱眉,倒不是听到风筵死了,而是觉得‘你家少爷’分外刺耳。他不明白苏冷清怨恨何来?!
    风家该偿的都偿还了,风筵也不再纠缠着他,苏冷清还有什么好怨?!
    苏冷清冷笑,冷觑那把乌鞘剑,说不替你家少爷报仇?
    阿辰莫名其妙,杀人者早已处斩,张合旭也遭报应,还要怎么报仇?!
    苏冷清见他不欲动手,言语变得更是刻薄,大骂风万侯作孽太多,生了风筵下流胚子,风家还是死绝了的好!
    苏冷清越骂越是癫狂,说风家最阴险的就数风筵,笑里藏刀心思恶毒,小人路数背后捅刀,死得好、便是要看他死!
    阿辰平静道,你疯了吧?!
    那种漠视的口吻,让苏冷清难以置信,说你不为他报仇?是我把他赶走了!
    阿辰淡淡说,你早该如此!
    见苏冷清瞪大眼睛,阿辰慢条斯理地说,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来姑苏前我告诫过他,但他不听劝执意如此,即便真死在你手上,我也不会为他报仇!
    苏冷清直愣愣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人话了。
    阿辰说我来是想告诉你,别为难白桦林酒铺老板,人家规规矩矩做生意,没招你也没惹你,何苦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苏冷清眼珠定定看他,慢慢泛起一层绝望,全天下除了一个风筵,再没人愿当他的撒气包。
    少时受了风万侯的鞭打风筵救下他,把自己爱吃的东西推到他面前;成年再回风家挑衅风万侯,也是风筵挺身受罚护住了他;一早将寒叔和冯大留在外围,只为日后危险时能保护他!
    赤足牵马当众挨鞭,只为消他心头之恨;受了同宗苏家的气,小葱豆腐宽他的心;去茶楼遭学子轻视,沽酒切肉醉个痛快……
    一桩桩一件件,就像翻开的书页,说得的说不得的,苏冷清知道自己完了,似掀掉镇妖塔上的灵符,那妖气一下子放出来,遮云蔽日飞沙走石,束手无策无计可施,也只等它来吞噬自己。
    风筵不是不懂他这个人,只是不懂他的引经据典;他也并非不能直白,只是偏偏就要刁难,就是要风筵听不懂!
    如今风筵已经去了,借用温玉怀的一句话,饮下孟婆汤再世为人,有自己的路要走,不会再纠缠苏冷清,他们的缘分就算尽了。
    苏冷清想到尽了,眼中暗流停止,就似浪潮退去,露出亘古洪荒。
    趁着阿辰没留神,苏冷清抽出乌鞘剑,往自己的腕上切去。阿辰先没明白他要干嘛,但等看穿他的意图时,手指一弹打歪剑身,剑又回到他的手中。
    苏冷清便在此刻倾身,脖子擦着剑锋而过。乌鞘乃是一口旷世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眨眼血就喷溅出来。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苏冷清知道抢不过阿辰,那切腕子的动作是假,等夺剑时抹脖子才是真。
    谁都没有他会计算,阿辰不如他心思细密,风筵更是蠢笨不如他,但任他怎么算都没算到,其实是他离不开风筵,花离了牛粪无法存活,当初讥讽温玉怀的话成了谶言!
    阿辰看到急涌的血,那神情越发吃惊,这些年没见苏冷清脾气越发厉害,说不过几句话就抹脖子,这寻死觅活是为哪一桩?!
    苏冷清瞪着阿辰,拼尽最后力气说,我一直等着你来,把我葬在白桦林子……
    说罢,身子一软,晕厥过去!
    阿辰将苏冷清放在桌上,按住脖下止血穴位,好不容易止住涌势,正想替他上药包扎,就听门外窸窣动静。
    阿辰开门就瞧见弓弩手,大白天就躲在屋脊上,照得箭簇闪闪发亮。弓箭手功夫不到家,毛手毛脚又沉不住气,若不是阿辰拉得够快,一箭怕要射穿温玉怀!
    阿辰包里翻出金疮药,洒在苏冷清的伤口上,动作利索包扎好了,淡淡道:“看紧了,伤口再扯开,神仙都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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