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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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像上的姑娘,眉清目秀温婉贤淑,眉宇有几分风筵娘亲的影子。
    好一会,风万侯接过画像,面无表情道:“我有数了,改明儿找个媒婆,看看八字合不合,你先回去吧!”
    “许乡绅的女儿?”回到小院的风筵,把此事告诉阿辰,后者沉吟道:“乡勇团在许乡绅的手里,以你爹的多疑性子,绝不敢为你定下这门亲事!”
    风筵闷了一会,见四下无人,忧心忡忡道:“我担心爹会对冷清动手,五娘编派的那些话,爹肯定都听到了!”
    回到风家的这三年,风筵已经渐渐肯定,凭他爹睚眦必报的性子,决计不会放过屡次跟他作对的苏冷清。
    迟迟没动手,只为找个冠冕的理由,让他既能除掉眼中钉,又不会落人口舌。
    阿辰淡淡道:“我叫你早下决定,你一直犹豫不决!”
    风筵叹气道:“他毕竟是我爹……”
    阿辰不客气道:“可他没拿当你儿子!”
    风筵无奈道:“阿辰,收拾一下,明天去收债!”
    阿辰皱眉道:“你这个性子,躲得掉一时,躲不过一世!”
    风筵心头正烦,不想多谈这事,便撇开了阿辰,进屋去看苏冷清。
    苏冷清靠在床头,身上卷着毛毯,全神贯注看词集,连风筵走到身边都没发觉。
    风家闹翻了天,苏冷清的眼里,也只有这本词集。
    风筵悄悄站在一旁,看着苏冷清的侧脸,心想这样活得简单也好,至少不用面对风家那些烦人事。
    等到掌灯时分,阿辰端来晚饭,才见苏冷清放下书,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席间,苏冷清犹在感叹,写出如此清丽之词,此人定是冰壶玉尺,阳春白雪曲高和寡,难怪父亲如此仰慕。
    说这话的时候,苏冷清眼眸闪光,盛满喜悦和仰慕。
    风筵默默吃饭,不想坏他的遐想,苏冷清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难得苏冷清愿意开口,就算是他不感兴趣的东西,听在耳朵里也如珠玉之声。
    阿辰却是不屑一顾,昔日京城的第一才子,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文丞相,文府之内食客三百,上个茅房都要排队,哪是苏冷清说的曲高和寡?!
    “冷清,等会收拾一下,明天去酚岭收账!”风筵换过干净筷子,夹出鱼泡给苏冷清,那是他最爱吃的东西。
    “这么早?”沉浸在词韵里的苏冷清,似被人从云端拉下来,皱眉道:“年关还没到,你们就去催债?”
    风筵笑道:“收账不过是个借口,其实我是想去狩猎,獐子狍子野猪啥的,这天也都长肥了,正是狩猎的好季节!”
    任风筵讲得眉飞色舞,苏冷清仍是缺乏兴趣,这也是两人的差距,一个喜欢骑马狩猎,一个喜欢诗词曲赋,原本是玩不到一块的人,却因为苏冷清的孤苦无依,被迫跟风筵牵连在一起。
    在风家,没了大少爷的庇护,他苏冷清会活得很凄惨。
    这点,苏冷清心里清楚,所以才更加无奈!
    第二天晌午,苏冷清给余家送过信,又去集市买些干粮熟食,然后到城东的茶摊等着风筵。
    不大一会儿,风家的马车来了,苏冷清进车内时,就只有阿辰一个人,说是风筵临时有事先走了,收账的事情就交给苏冷清和阿辰。
    昨天还信誓旦旦说要去酚岭打猎的人,今天怎么自己跑了,就让他跟阿辰两个人去?
    苏冷清心里疑惑,转眼见风筵的行礼,还丢车上混在一起,正想开口询问,却见阿辰冲他摆摆手,当下便不再多言。
    风家马车送到城口,便又回风府去了。
    二人加入酚岭马队,一路上也没多言,苏冷清骑马颠得难受,等晚上到了客栈,腿根处竟被磨出泡。
    苏冷清也不以为然,顺手拿过灯拨子,用尖头挑破水泡,挤出水来了事。
    一连走了两日,也不见风筵赶来,阿辰说他去鹗家屯收笔陈年旧账,稍后自会赶上他们,在酚岭外的酚镇汇合。
    这日傍晚,马队终于到了酚镇,镇上唯一一家客栈,苏冷清刚迈进门,就听到风筵的爽朗的笑声:“怎么比我还慢?我都到了半天了!”
    旋即,看到风筵的笑脸,这三日没少赶山路,脸上都吹出褶子了。
    苏冷清眼眸一黯,脸色跟着阴沉,原本的好心情不翼而飞,对风筵捧来的酸枣没看一眼,问了房间字号就上楼去了。
    这三天风筵不在,他独自一间房,晚上颇为清静。这会子风筵到了,苏冷清作为小厮,又得跟他同住一屋,这让苏冷清实在不悦,见到风筵自然没好脸色。
    虽说习惯对方冷脸,但毕竟分开三天,一天天思念堆积,让风筵见到苏冷清的那刻,打心眼里说不出的欢喜。
    只是苏冷清的反应,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浇熄那些欢喜雀跃。风筵望着那人背影,心里就跟个酸枣似,酸酸涩涩糅杂一块儿,也说不出个啥滋味。
    晚上,马队的兄弟说要喝酒,苏冷清灯下看书自是不去,就阿辰和风筵跟了过去。起初是一桌人坐着喝,后来是几个人站着喝,最后就剩下阿辰和风筵。
    阿辰是好酒量,风筵是喝得慢,俩人相互照应,酒桌上鲜少醉过。
    马帮个个都是喝酒的好手,风筵虽没醉但也喝多了,闻着自己身上的酒气,恳求道:“冷清讨厌酒气,今晚跟你凑合吧!”
    阿辰没答应他,只是抬起眼皮,黑漆漆的眼珠,跟剑似看着他。风筵被看得心虚,静默片刻,强颜欢笑道:“看啥,又不是大姑娘……”
    阿辰喝了些酒,说话更是耿直,捏紧拳头道:“那时你说酒后乱来,我就想揍你一顿,你怎么做出那种事,咱三个可是小玩到大的兄弟!”
    “你还想揍我?”风筵尴尬又羞愧,避开对方的目光,掩饰道:“还想尽管放马过来,指不定谁先趴下!”
    “揍你,有用?”阿辰松开拳头,兀自起身,边往楼上走边道:“屋里就一张床,不嫌挤就来睡!”
    很多时候,风筵对自己说,苏冷清对他有情,只是多少的问题。他对苏冷清的情多点,苏冷清对他的情少点,就这一点差别而已!
    这话就像催眠,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深信不疑,不管受了什么打击,翌日总能迅速恢复,信心满满再次上前。
    这在阿辰的眼里,他的这种行为,无异于痴人做梦。
    以前还想着揍醒他,现在阿辰也看明白了,这人根本就是揍不醒。他宁可死在自己的梦中,也不愿醒来面对现实!
    身在梦中不愿醒,不知是周庄梦蝶,或是蝶梦周庄?
    若说苏冷清无情,遇到马贼的那晚,为什么要回头找他?若说苏冷清有情,那分开三天三夜,一见面也不该是那种情绪,那种表露无遗的轻蔑……
    又或者,什么都不是,苏冷清顾念多年情分,不忍留他一人冒险!
    阿辰回屋之后,风筵就坐在楼下,跟那群醉得东倒西歪的汉子们一起,忽然间他很羡慕这些人,有酒就饮、饮醉就闹、闹累就睡,梦里啥烦恼都没了。
    风筵想着想着不觉叹气,原本停了的酒杯又端起来,一杯接着一杯闷饮,一直饮到胃里翻江倒海,才勉强摸到后院,扶着牲畜棚吐了起来。
    等吐得干净了,鼻里的酒气弱了,才渐渐闻到干草味。
    于是,风家大少爷爬上草垛子,跟那些马儿骡子睡了一晚,第二天又沦为大伙儿的笑料。
    准备进山之前,风筵带上阿辰去集市,置办些红纸、爆竹、猪头、香火等祭祀山神之物,还需要一头能驮东西的牲口。
    铜骡铁马豆腐驴,在山里负重,当属骡子首选。
    风筵看上一头马骡,皮毛油光水亮,身架子骨彪厚结实,一看就是头能负重的好牲口。早有人看中这头牲畜,无奈卖骡子的商人,非要连旁边一匹病怏怏的老马一同出售,让那些想买的人又无奈作罢。
    那商人态度坚决,就是不肯单卖,风筵歪头看会,跟那商人还些价,便把两头牲口都买了。
    等阿辰买完猪头,就看到风筵,左手牵着一匹老马,右手牵着一头壮骡,束手无策地看着他。
    风筵原本的打算,是将老马卖给肉店,收回一部分成本。
    如此一来,买那头骡子,价格还算公道!
    无奈那老马似有灵性,风筵买下它之后,便凑到风筵的肩窝,闻闻嗅嗅十分亲昵;等风筵牵它到肉店,栓在桩上跟人谈价,老马似通达人性,流着眼泪悲鸣不已,看得风筵于心不忍,最后又将它牵走了。
    老马羸弱不堪,无法再负重,没法带它进山。风筵只得将它寄养店里,又赠添一笔饲料钱。
    又是一桩赔钱的买卖,给老爷子知道了,又少不得又要挨骂!
    苏冷清出门之前,瞅着那匹老马,讥讽道:“你能养它到几时?回到风家还不是得死?风家不养没用的畜生!”
    苏冷清话里带刺。
    风筵无奈一笑,眼睛扫过马厩,摸摸老马的鬃毛,笑道:“能多活一刻是一刻,挨过四刻,便又多过一个时辰,好歹有水有料不用干活,能享受就先享受吧!”
    “徒劳!”苏冷清转身就走,对这种苟且安生,表示不屑一顾!
    风筵看着苏冷清的背影,抚摸老马消瘦的脊梁骨,似对马言又似对自己言道:“别灰心,再等些日子,总会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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