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马背身家—203)备胄倒春俶装客,十六洲国水胡杨 (9)雌雄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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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太大了,中、首、尾加急,立刻停止训练!哇啊,你打我干什么!”夏侯杰的声音散进茫茫的西凉冰原,没人听到他的惨叫,更没人看见我给他一耳刮子。因为白的干净彻底,在触目可及之处都泛着一样的泽荫。风变响变大,也只剩下英俊的淡色。
因为对雪的天然恐惧,和夏侯杰泛滥的妇德,这支全由骑兵构成的嫡系部队以可见的速度放慢了马蹄。他夏侯杰大概从没尝试过这样的训练,眼看队伍慢下来,就要葬送了——
“三步即笞!”我抄到后方去,打马给部队收了形,鞭子甩向了那些听到声音就慢下来的人,“快啊——停下就斩!”
“何至?”夏侯杰对我呼出了一口白气,“阿晏,只是训练而已!莫斩将士啊!”
“农民尚知道为保下一口粮食,提前宰了那些没用的畜生过冬。不能像牛马一样劳动,就该像猪狗一样死!”我拦下了心软的夏侯杰,在恶劣的天气里打消了所有对休息的不实念头,在马背上高声嚷道,“丞相交给我们,就要拿生命去做到!只是训练而已——停下者杀!”
我这声令下,没人不从。骑手们口含一口热劲,在慑人的烈风里打进了凶悍的铁盔,挥舞着毕现的手具,冲进又一片白暴。加速旋转的冷空气有着娃娃般的脸,一声声把远处哭成了近处、阴晴哭出了世外。拔地的飞暴兑集出灾厄的白色气旋,像乱溅的刀子搅动着绞链飞掠而下,我们的全副武装竟都无处安放,就要片下硬闯的人的脸皮,就要剜起来客的双眼,巨大的风团不断将冰块抛过来,喊声与回答全都寻而不果,听起来像鬼怪在窃喜的呜咽。
夏侯杰刚把马拉拽上山,脸色立即就变了,三三两两滚回队中,大叫道,“我们必须停止训练,要不雪就太大了!”然后裹紧了衣服,低头把马驶进了人群中。
“一般的兵士自然不行,我们可是嫡系!”我看到夏侯杰骑行在我的身边,疯狂的山头雪要淹没他的肩。我夹紧了我的黑驹,再给他一耳刮子,赶紧说道,“中、首、尾,天下阵法,唯快不破,来啊!冲出白暴!”
整支队伍一下地快起来,容易到像是在使用自己的双臂,飞转的雪水大块大块的打在我们的脸上,我看不见,知不道头骑上的情况,迷一只眼也只能看到被雪水淹没的空气,和马掌反复踏上的同一片蹄印,犹如一道纪律,英勇地贯穿下了雪灾中的整个行营。我掌着黑骏毛上的绳缰,穿着笔挺的盔甲,奋力直起半个身子,感觉连四肢都留在了雪里。冲出山谷回头去看,我哒哒的马蹄刚刚差点跌倒的地方,被仔仔细细地结成了一片晶莹。
雪下的小了,小到浴在蔚蓝的光里,伸手遮住西边刺目的阳光,能看到我们走过的路有多难有多险。我的目光在如一的冰原上急掠,忽现几个小小的黑点,我赶紧向那边看去,那是三个浑身挂彩的人吗?当我看清楚,我看见了他们抓捆着一个被绑在马上的血人,当中的一个指出我们的旗帜,又蹦又跳,从雪地上踉跄跑来!
“不得了,取碗盐水就去救人!快去!”
我吩咐道。远远看着几个士兵把血人从马上扶下来,这人穿着送信兵的衣服,包袱从手上松脱,喝了一碗盐水,大口的血喷了一地,我在他身边坐下来,把毛巾托在手上给他递过去,在毛巾中比出一根中指,“你的武功是这个,”他抽走了毛巾,我感觉手心一凉,再比出一根小指,“谁能把你伤成这个,不宣。”
赵不宣擦着满脸的血污坐起半个身子,“哈,是显羽鹭草旗,前面就是图兰河,我看到了炊烟,然后嘛我就这样了……”
“两军交战,他们知我,在这个情况下,哪里来的炊烟?”我笑这真的又好气又好笑,“难道有人家选在这时生火做饭?难道匈奴都如此兴致?”
“咳,说来不怕大将军您笑话,是一个女猎人将我射进深谷,要不我定将她们……”
“你还能将她们怎么样!”不知是谁哄了一句,大家笑起来,“起盖头吗,哈哈!酋长的驸马爷,哈哈哈哈!”
在大家的哄笑声里,我头脑一冷,不对!
“打猎本是男人们该干的事,缺男人嘛,”我意识到了这条信息的严重性,郑重地扳起赵不宣说,“射你一箭的你可看见了,当真是个女人?”
“分辨男女我打娘胎里就会,不过分辨匈奴的这还是第一次,诶,将军我跟你说那匈奴的女人啊,居然也是两……”
“凉州现在危急!”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在我脑海里炸了一霹雳,全身的血倏地窜上了头顶,带着所有的线被串起的崩溃,摔倒在地,“凉州现在危急!”
持凉州重兵在手,被镇压的诸多少族才不敢轻犯,我把他们全员带出来,眼下,眼下,这个部落全部动员……妈的哪个奸细!
我怒视一周,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失去冷静的时候,仿佛百场修罗,直达四肢百骸,手足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转换为浑身的冰凉,犹如刀剐,我的目光穿过人缝,局面已不如当初可控般那么喜悦而坚强——
“我们,我们是全员啊,离凉州半个月脚程……”
“你分不清时候吗,嘘!”
“大家镇定!我们是凉州的卫士,向丞相发过誓,我们都是嫡系!”一个年轻的声音撕破了所有质疑和猜忌。伸出手背,把一只小雕像丢到了我手里,“阿晏你何必慌张,匈奴嘛,又不是没打过,那冒顿在孝武皇帝时已不敢逞匹狼之勇,当今图兰若比冒顿耶?都杀光了便是!”
“将军说的即是,末将愿意做先锋!”
“我愿意做先锋/我也愿意做先锋!”
“那就告诉我,图兰要选择怎样灭亡!”
夏侯杰顿马——他的目光亮洁而坚定,仿佛由殷红的壁垒点燃了其中的狼之血性,在绿垠的无根阶梯上,发的字正腔圆。
“阅!”
千万呼唤里,他把我的手高高举起,我看到了夕阳海,金色的天河为滚滚的铁流所洗,硕大的红日灿烂释放,在声音的主人脸上分别镂出荣誉与荣光,烧红一片蔓延开。
“万贯虎豹!拿杀图兰!”
“灭鞑驱寇!保境安民!”
“阅!”
他将我的手握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紧到每一痕纹路我都感受的到,在他的鼓舞下,我看到队伍中有一股朝气喷薄出——一道黎民心中的天屏就在我的手心里升腾起,士兵们忘生地挥舞着手中的铁器,狂热地向虎符投来杀敌的愿望,仿佛是它带来的无上功业——最后他松了手!虎符就这样留在了我的手心里!我捉!虎符差点就掉了出去!
“现在持有虎符的人就是你们的新主了!全军传她号令——”
“嘛玩意等会!”
夏侯杰先没有搭理我,翻身上马背去,银红的衣袍猎猎灌满了风,使一颦一笑都有看不完的英姿在,“现在我要到士兵当中去,阿晏,我们大汉的每一个将军,是都要回到士兵当中去休息的,我到了时候。而你,你永远都有更好的办法,”眼睛不可遏的嗜起血来,宛如汪着两轮白地红梅,“用更好的办法告诉他们,凉州的债要怎么讨!”
我点点头,抹了下滚烫的眼角,擦去了眼底模糊的他,站到高处,将令牌高高举起——
“骑兵将士,凉州据我有十四天脚程,敌人也在半路上,救援凉州已不可为,听我号令,用毡布包裹起你们的刀剑,用常服掩盖住你们的甲具,渡过图兰河,拜访图兰!解凉州之围!适才年少,就只做你们三天的将军,之后的日子里,这将军,我们轮流来做!”
“追随副将军/追随副将军/追随副将军!”
“连同我在内的,做不好立斩!迨此东风,掉队三步者立斩!千军进发!”
好刀自是不需要多磨的,只是看到一眼令牌,便知晓其中千万种命令。由各队传至各伍,在瞬间完成部属,虎豹骑名传天下的听话和机动,在风雪中回馈到我的每一粒细胞。
有我在,他们什么都不怕。而我总有更好的办法,一定可以训练出这支名传天下的虎豹骑!
黎民心中天屏之名满天下!
夜间的天空打了闪,图兰冰河上的春雷来了,我睡在马上,一道雷把我惊醒,闪电诓出一地的尖礁碎石,路不再好走!
“放慢脚步,当心陷进泥里去!先告知后方的将士们!”
“将军你看!”
在一阵又一阵勒马声、呼救声里,我放慢了马蹄——
暴露在昏沉沉的夜色里,天空是唯一的居处,明快的闪电野性地痛打着漆黑的冰河,复仇般耀眼。耀眼而寒冷的硕大冰排燃烧着水汽的幽光,仿佛每个都从永恒中分得了短暂的生命。冰世界的大张挞伐,在绝对的漆黑里遵从唯一的命令,从各自残酷的本身抽离出破坏力不同的规模与极寒,在唯一的命令里爆发出繁多的巨响。
我是何其有幸,感受到了虎豹骑初建时的豹胆虎心,领教到了冰原上的烈风,转眼又听到了图兰河上的闪电。夏侯杰的状态很不好,我看他被士兵们裹成了粽子,就把他抱到了我的马上,让他抱着我的腰,看着远处的冰一点点被劈开、被撞开,给我的隔世胜过忘记一切。
他搂着我的腰,舔了舔干燥的唇,一腔热息在极寒中冷到了消失。他惊讶,他惭愧,他枕在我的肩头喃喃道,“阿晏,我……”
“你才十六岁啊!”我说,“你现在的音量就像耳语一般,不要总是挑战身体的极限好不好?”
“我本以为要全部返回去,就要我们都走在刀刃上才行,”他伸出手指,拥有纤长指节的双手手像黑夜中的自有精灵,抓在我刚刚勒过马的肌腱上,紧紧地,“是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办法。”
“是的。”我点点头,“我有这样的办法,正是怀疑动辄这一大的军事行动的背后,绝不是一个连兵忌都不知的部落自己的意愿。你想想是何人需要炊烟煮饭呢?也许这一切远非恶极到必须要灾灭。”
“原来,原来——”他伏上我的肩头,眼睛轻轻闭阖下来,“——阿晏,是我鲁莽了呢……”
他的身子开始摇晃起来,按在我身上有轻有重,我才发现这是他无法控制的力道。不详的预感迅速流遍血液,我睁大了眼睛,小心勒住了马匹,厄运紧随冰破而至——夏侯杰朝一侧重重的砸在了冰原上。
我勒马已经足够小心!还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缘故,连反应都变的僵冷。
那夏侯杰呢?
他的额头仿佛被一团火焰所覆盖,散发着浑身仅有的火热,我和了冰雪敷上去,撩开他爽滑的黑发,那双难受的美丽浓眸,忽然浮现出坚毅的神色,手指附上我的脸颊,另一半的兵符贴在掌心里咯痛我的脸,仿佛攀岩的人抓住的救命石头,双唇开出一个紧急绽放的弧度——
“带他们出去,用你最好的办法。”
说话的同时,兵符借由掌心运动到指尖,传递了一种冰凉的惩罚;在我的颊上无情崩落,传递了另一种更加冰凉的惩罚。
这就是为什么在所有的危机时刻,虎豹骑都是配备两个将领!
连星星都看不见的深夜里,天地变成了简单的黑与白,立体起来,我哒哒的马蹄在破冰之上,学他们把身子低下,想尽可能快一些,我把口鼻几乎贴在了马的项鬃上,去呼吸微弱的汗水蒸汽,畜生的体臊刺痛双眼,熏出一串串的冰坨。冷到喉管连温和的吐息都变的充满不实,更不要提不勇敢地抽咽。
我把夏侯杰放进系在了马屁股后面的粪筐中,在温暖的粪筐中,他不久就好了些,于是又听到了那些很美的声音,单调的重复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寒冷天气的夏侯杰像是一个认了错的孩子,做着还能温暖我的唯一。
陪伴了我一路的道歉声,在这里的冰块也开始巨响后,轻到再也听不见。
图兰河水漆黑的呼吸滚转着夜色,在捉摸不定的叹息里拍上陆地,我从未想如此之近的看到它的全貌,只想趁着天寒地冻,好从冰上过去——那漆黑有零点以下的温度,撞毁的冰块陆续开入幽深的河底,以一种骄傲的战死发出战吼的吹吟,充斥了所有人类不想听到的声音,被月光直贯,从云层中的细缝中打穿,直梯般一降到底,四里半都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皎光,仿佛很清浅,但我们都知道,单是骑下出现一道平淡无奇的裂缝,便可以直接要走这些冒犯的生命。
“赵不宣!那村子就在河对岸是吗?”
“将军,现在就可以看见!”
我的视野带着狂喜穿过茫茫的冰原,视野中远远地出现了陆地时,犹如一面蜃像,闪烁在游走的光里,变成千万种想法,振奋一支军队!冲上陆地!
‘嗖——’
一支利箭划过,我的腰部以下已经僵住,堪堪躲闪过去。两骑从哨屋里包抄上来,要将我们赶下水去。
“将军,小心这里的女人!”赵不宣着重叮嘱道,我动了动小指,给了他一个‘这个’,把装了夏侯杰和大粪的筐一解,用冲刺的方法勒住了一位女骑手的喉咙,抽了她的箭,甩手飞箭把赶来相助的另一名女骑手钉上了树去。
“族长小心,贼人们携带武器,我们无能!”
由我勒着的那名女骑手粒大的瞳圆向毡车瞥去,一个汉人装束的族长夫人从毡车上慢慢迈了下来,平和、慈祥,有说不出的屈从在里面,“我们的人早先伤了你们的人,一直没地方赔个不是,被你钉在墙上的就是,姑娘可否看在与老身同族的份上,放下这些恩怨?”
“你与我同族?”我大喊道,“你可知千千万万死难于匈奴之患的大汉子民,你可知为灭匈驱羌不惜抛洒热血的大汉将士?”
“姑娘你不也做了这支军队的将领么?”那夫人看着我们不人不鬼的样子,笑了笑说,“那要不咱们打下去,看着他们的伤口烂掉这办法更好一点?”
那笑容很礼貌,不逾越,没有一点不舒服在里面,圆滑处理的太好,倒让我百般不适。
我看了一眼夏侯杰,叹了叹,摘下自己的骑兵刀插在地上,喊了一声,“缴戈进城。”
最终服了软——
这还真是个不小的营盘,鎏金的屋顶,丝绸的帆布,数百座毡车同一规格,坐落在水草丰美的图兰河边,围绕着唯一被积雪的长方形农田形成隔世的一体,和我见过的每一营盘都不一样,它根本不设防。
“你就不怕我们是来洗劫的么?”我走在族长的身后,巴不得地问道。
族长先是一愣,用双手做了一个合十的动作,回过头来,“如果你们是来洗劫的,菩萨是不会让你们渡过图兰河的,而且,既是来洗劫的话,那把武器包起来干嘛?”
我为自己的愚蠢深吸一口凉气——眼前的这幕半牧半农,公平安乐,让人不禁怀疑发动战争并不是她们自己的意愿。而且,谁能想象的到就在不远之外,她们的男人正野性的向凉州城进发。
“那你们的男人们还,”到毡车前,族长停了脚步,我们也跟着停下,“恕我直言,你……”‘们’字还没离口,一个小厮从我们的队伍里撞出去,拜倒在夫人的脚下。
“族长,我问遍了族人们,没有人家肯收留他们,我看还是让他们走吧!”
“我尚不知道菩萨的用意,但他们既来了,冰即化了,不能说这其中没有一点恩意。让他们走会惹的菩萨不高兴的,老哲拜家的闺女不是疫死了么,毡车还没来的及收拾,”族长眼球一转,指出一顶帐篷,“将嫁妆里的那几顶布包搭起来先,你们在那里对付一晚,菩萨既然让你们渡过河来,是菩萨体恤你们的心诚和良善,你们客随主便,每个人心里都很干净。”
“嗯,不宣,带将士们去帮忙,把伤员抬到屋里安置,其他人在外面将就一晚,随军医师吉平给我过来!”那赵不宣面露喜色,恭敬了一下就干活去了。一个瘦小的老头收拾好药箱走了上来,豆大点的眼珠似有似无,抬着脸四处张望着。我于是又凑近了夫人,郑重问道,“老哲拜家疫死的闺女是怎么回事?”
“啊,菩萨啊!”夫人脸色顿时难看的像冰,仿佛一经回想,便要受到一连串的惊吓。
“病要有病因,事要有原委,我看你的样子,莫不是您家孩子也……”
“不,不可。”她摇着我的手腕,一脸生怕我逃掉似的望着我,哀哀说道,“你们,跟我来。”
走进毡车里面,我们看到了用薄木板堆砌起的隔间,从里面散发着乱七八糟的药味。
“这都是些什么郎中!”吉平一进屋,脸色就难看了,紧皱的眉头半天才展起来,揪着胡子嘀咕道,“枉我十五年医龄,竟不知道药有这种开法!奇葩啊,奇葩!”
“那些都是巫医开的药,千万不许说,其实不顶用,你们大可不必在意,”族长带我们走进药味浓重的房间里,我们看到了那榻上的小男孩……
“呕——”这一眼看的我熬不住阵阵恶心。
我看到了一条紫色的胳膊,皮肉之间生长着许多的肉瘤,一直长到手腕上去。
“中间他爹也请过不少的汉人郎中,但有不少人,一见到这个情况就被吓跑了,被他爹斩落在营里头——”
“特穆尔,我的孩子,我现在才明白,为何冰化的如此之晚,是菩萨,是菩萨不忍心我失去唯一的你,是菩萨……”夫人哀哀道,声音抽颤但高亢,胳膊上的青紫色沿着血管的纹路蔓延向上,仿佛随时会断裂,‘菩萨’二字还没说圆,扑通一声跪倒在我的面前,“请您们二位帮忙看一看,这还救不救得了?”
“救得了,是吧,吉平。”我向吉平眨眨眼。
“救得了。”老头的皱纹里什么样的情绪都会被处理的相当淡然,正对着一胳膊的青紫色卷起了袖管,眼神泰若坚定,“讨得一封飞鹰传书,自然得救得。”
两天以后——
早晨的太阳从图兰的河谷里高高挂起,七彩的晴空为雪地带来爽朗的风,融化了一半的冰河四处喷薄着金色的水雾,一队骑兵跳下船来,从半干半湿的草地上站定,为首的一人披着画满渔鸟图案的披风,正对着自家的营盘叹出一口疲惫的气息,走了上去。
我看着他们甲具整齐,精神饱满的样子,知道这些是收到飞鹰传书的。
“苏赫巴,我没有说你的意思,前两天着了魔的要做图兰第一猛虎,连个城池的影子都没看到,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又要往回反,全族的弟兄不服你呀。”
“没有办法的,白达林,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大巫愿意帮我医好他,条件是攻下凉州城,我可不敢拿他冒险,”收到信的苏赫巴朝家大步快走,“咱们孩子那个样,她一封信咱们在外面的哪个放心的下,话虽这么说,我倒要看看她身边这么多婆娘都是吃素的不成?莫不是又找来个汉人给小子乱治了!”
“话虽这么说,神明给的攻城期限可就要到了。”
“看过一眼,我自会去找大巫延长期限,他可以拿走我的一切,但不能拿走我的孩子……”
就在这时,打儿童玩耍的帐篷里跑出来一娃娃,娃娃如母,白玉似的面皮,有着汉人的秀气。孩子快活的拍打着打上天的胶球,仿佛得到了菩萨的照顾,打生下来就没有冻过病过……
他看着孩子们,他看着孩子们,睫毛上的坚冰融化了,双眼用力冲走了全部的不幸。
“特穆尔!”
他飞快的奔过去,抱起他的娃娃满身亲吻,他的脸庞被泪水所洗,悲哀与无助,化为飘散云天的漆黑乌云,仿佛彻底没了答案。
“是大巫,大巫把你治好了吗?”
“是汉人啊,跟娘一样的汉人,”孩子如是说,“大巫,大巫在旗杆上。”
苏赫巴的目光顺着孩子的手,在不远处,有一旗杆,旗杆上吊死一人,穿着巫师的法袍,浑身青紫,在最美的阳光下昭彰。
“吊……”一看到大巫那青紫色的皮肤,所有的言语,一下都说不出来了,蓝蓝的天仿佛澄清过所有的道理,灼热的日光打下来,刺痛了他的双眼,流露出一种特别的解脱,“吊死的好,吊死的好……”